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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院的清晨早安说说(清晨农家小院的句子)

在生活中,很多人可能想了解和弄清楚农家院的清晨的相关问题?那么关于农家院的清晨早安说说的答案我来给大家详细解答下。

农家院的清晨早安说说(清晨农家小院的句子)

农家院的清晨

李直

早饭后的一小段时光,大约有半小时,是我家最繁忙也是最热闹的一段时光,像一台大戏进入高了。

此时,马、牛、骡、驴、羊,鸡鸭鹅狗猪,包括鸽子和家兔,都离开圈棚窝架,聚到院子里来。吃食的,饮水的,舔料的,乱成一团。

全家人也都来到院子里———包括年迈的祖父,也会离开热炕头,站到院子里来。这时,他会笑逐颜开。他说,这样的场景,叫“六畜兴旺”,是家道兴盛的一种表现。如果哪个庄户人家的院子里空空如也,除了人,带毛的只有老鼠,他就直言人家的日子“落道”,把那家人称作“落道帮子”。

最显眼的,是一对马,枣红的,一母一女,火炭般红。大红马,我们叫它“火龙”,红马驹,我们叫它“火龙驹”。我们的这种称呼曾引起过杨家湾乡民的讥诮:

“那老杨家,以为自个是啥样人家,养个马,也龙龙龙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把牲口当人待了。”

反正,怎么说的都有,但我们全家人依旧,尤其我祖父,更是视牛马如己出。他赶大车几十年,对马有着强烈的喜好,他有一句话,叫做“骄马比君子”。在他眼里,马比普通平常的一个人,还要强出好多呢。

这一对马,每天早晨都得饮水。马这种牲畜,是种娇贵的东西,它们喝的水,得干净,须刚从井里吊上来的方可,须清冽冽的才行。饮水的桶,也得洗了又洗涮了又涮。还有,“火龙”母子得喝头一口,它们喝足了,才能轮到骡呀牛呀驴呀用这只桶。

“涮干净了,干净了再饮马。”每天早晨,我祖父都会来上这么一句。他要亲眼看着我把水桶洗两遍,亲眼看着把水从井里摇上来,亲眼看着两匹马喝足。有一回,家里的黄乳牛上前抢了头一口,只喝一口,我就得重涮桶重打水。

“马这种东西,不能喝脏水。”我祖父说。这话,他天天说。

“火龙驹”是春天产下的马驹儿,还没上龙头呢,娇惯得贵公子哥似的,千金小姐似的。逢早晨这顿水,它必得喝头一口。

“得让它这么着,”我祖父说,“好好养,才出好马。”

“火龙”率“火龙驹”往院子里一站,鹤立鸡群。我没见过几匹马,只熟悉杨家湾老胡家的黑骒马、老金家的黄儿马还有老吴家的大瞎马。跟这些马一比,便觉得自家的马是全村第一,简直“宛若游龙”。

“火龙”母子喝足了水,便立在栓马桩前晒太阳。它们从不与牛、骡、驴们掺和,从来都是特立独行的。当然,马圈也是单独的,与牛棚、驴棚隔着一堵墙。

在饮水这件事上,青骡子屈居第二。它是我家的主要“力量”,与“火龙”同拉一副犁,共套一挂车。拉犁时,“火龙”打里儿,它在外手;拉车时,“火龙”驾辕,它拉帮套。也许正因它常与“火龙”共同劳作,无形中,它也沾了点儿“自得”情结。它喝了水,也单独站在墙跟下,虽不与“火龙”亲近,但也不和毛驴们掺和。

我有必要提提黄乳牛。在大牲畜中,它最轻松,几乎常年闲着。即不拉犁也不拉车,更不用它拉碾子推磨。因此,时常就会听见对它的微词,指责它“不干活却不少吃也不少喝”。对这种言论,我父亲这样解说:

“不能说它懒。一年一个犊儿,哪年都卖一百多。拉下的牛粪,能上好几亩地呢。”

我母亲也帮它说话:

“说话别那么没良心,天天喝牛奶,哪来的?还不都是黄乳牛供着。”

由此,反对的声音便弱了下去。

黄乳牛的犊儿,从来都是黄色的,有公有母。好的牛犊,特别是乳牛,能多卖七八十元。

喝牛奶、卖牛犊、施牛粪……细想,天天闭目养神的黄乳牛,功劳委实也不小。

黄乳牛喝了水,领着牛犊儿兀自回到牛棚里,卧下,微闭双目,不声不响的倒嚼。

毛驴是我们杨家湾户户都要养的。我家虽有马骡,但也养驴,多的时候,三头,少的时候,也有两头。“捂嘴青”是头大草驴,拉碾子拉车,种地拉磙子簸瑟,有时单人出门还骑着它,算下来活计不少。还有,它也是一年一个驹,有的年头还能产下一只骡羔子,目下我家养着的青骡子,就是它养下的。更重要的,是这“捂嘴青”脾气温顺,不挑吃喝,体格健壮,不易得病,喂养起来可以粗疏些草率些。

饲喂这些大牲畜,外加一群羊,是我的日常功课。而经管那群鸡鸭鹅猪狗,加上鸽子家兔,则是我母亲和杨明花的事体。

与大牲畜比起来,猪、狗和家禽们,便显得格外“没规矩”“少礼节”。早晨,我们一家人正吃着饭呢,它们就等不及了,堵着堂屋门口等候早晨这顿吃食。大鹅、黑鸭和公鸡母鸡们,是最心急的。它们飞着跳着叫着,一刻也不安生,和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一般。尤其那几只小公鸡,竟站到了半门子上,使劲扑打木板门,叽叽嘎嘎地叫个不停。大鹅伸直了脖子,高声鸣叫,鸭子也在后边帮腔。我想,它们肯定包着这样的心思:

“不让我吃到嘴,就不让你们安生,吵死你们!”

轮到说说“长毛”了。“长毛”是一条狗,黑的,因长了满身两寸多长的毛,就叫了“长毛”。它温顺得不像狗,脾气好得像羊,几乎听不见“汪汪”,不管什么人,无论认识不认识,它都不在意。似乎,它根本就不是狗,根本就不理看家的这份事体。但的确,它又是一条狗,地地道道的狗。

一大早,它就会抽冷子跑到屋里来,在堂屋里转悠。等我们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它就蹲坐在地中间盯着炕上。那种目光,才叫眼巴巴呢。等我们吃完饭,剩饭剩菜的一拢,倒在一个铝盆里,往堂屋地上一扔,它才会有得吃。可以说,在家畜里,它是与人最亲近的一个。

无论如何,我也得把老母猪抬出来,尽管它是家里大小牲畜中最丑陋的一个。我敢说,普天之下,五湖四海,从南极到北极,从天上到地上到水里,它也是最难看的。尽管如此,也必得“显摆”一回,因为它是名副其实的功臣,至少在我们老杨家是如此。

我家的老母猪———我们全家人都叫它“老母猪”,是个合格的母亲,绝对的生育能手,一年一窝,从不空肚,而且子女众多———一窝至少十一只,多者,有的年分,曾达到十四只。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让人欣喜的,是它生下的儿女,个个都是好样的———细说起来就是———那作了年猪喂的,膘子肥,长肉快,口头壮;那当作老母猪养的,完全秉承了母亲的遗传,也是一年一窝,一窝十一只或十四只;如果哪只公猪有幸成了种猪,它的后代,也都个个让人满意。

吃过早饭,我母亲敞开猪圈门,猪们———五六口之多,疯癲一般狂窜出来,直奔猪食槽。只有老母猪与众不同,它不紧不慢的起身,拉长声调哼哼着,懒洋洋的踱出来———事先说一句,我们杨家湾的庄户人家养牲畜,别的大牲畜———比如牛马驴骡,都巴望它们勤快,唯有猪,却希望它们懒,越懒越好。我母亲时常就对着那群疯跑的猪抱怨:你们呀你们,都是这个妈生的,咋不像你妈呢,个个火烧屁股似的,稳当点中不中?

老母猪蹭出猪圈门时,要在那里停一会儿。它从不左瞧右看,它认为用不着,它那种架式,似乎完全是为了给别的猪做出个“懒”的样板和范本。歇上一会儿,它才拖着耷拉到地皮的肚子,晃晃悠悠地挪蹭过来。

这老母猪是我母亲“特殊照顾”的对象。它有单独的食槽,也专享单独的、与众猪不同的吃食儿。它不到,它那食槽就空着,它到了,热腾腾的猪食才会由杨明花倾入里面。而且,它向来吃“独食”,不许别的猪争抢。如果哪个不明事理不懂规矩的猪想“争食”,略露一点迹象,不仅必挨老母猪一口咬,还得挨我母亲一烧火棍。

我家的猪———一大群,五六口,全系老母猪的后代,在吃食方面,全是一个样子,完全可以称作“热火朝天”。它们你争我夺,如虎狼一般。因而,老母猪也因其后代特别能“抢食”而名扬十里八乡。常常是猪崽尚在它的肚子里,乡民们就定下了,早早的把钱递交过来。我母亲总是拒收。

“不知是啥样呢,下不下,不知道,下几个,也不知道,都说不好。”我母亲搓着手说。

“那怕啥,没下,你再退给我,下了,钱是你的,猪崽子是我的。”乡民们都这么诚恳地说。手指间捏着几张纸币。

“不知下几个呢,我收了十四个,下十三个,下十一个,那可咋好?给谁不给谁?”我母亲忧心忡忡。

“那也没啥,你按十四个订了,下不足这个数,按先来后到。”乡民们都这么说。

于是,我母亲便由尾向头记下交来订金的乡民,当然不会超过十四个。订金呢,她也只收到第十四,绝对不会收第十五个。因为这老母猪,从未下过十五个崽儿。她是这样记的:第十四个是蒋瘦子,第十三个是何广林,第十二个是岳小个子。余下的,她不记,也记不住,也用不着记。她心里有数,绝对不会少于十一个,即从未少于十一个过。实际上,更多的人名及次序,我母亲也记不住,即便这三个,她也得隔两三天就向人们念叨一遍:

“最末,蒋瘦子,挨着他的,是何广林,何广林前面,是岳小个子。”

这几句话儿,两天不来,三天早早到。一叨念就是几个月,弄得我们耳朵都起了老茧。有时,待她刚一露话头,我,杨明亮,杨明花,我们三个中的一个,便代她念叨一遍。

“还是小孩子家,记性好,都记住了。”我母亲喜形于色的夸奖我们。

“娘,别说我们还有点记性,即便和大黑羊似的,连自个儿下的羊羔都忘了,也记得你这几句话。”

大黑羊生下“黑丫头”的这天早晨,它照例像没事人似的和别的羊抢料争水,也许它真如人们所说的,把羊羔儿忘到了脑勺子后头。我抓住它的两只角,把它的脑袋夹在腿间,强迫它喂奶。它那对乳房,早已鼓胀胀如同一个大棉花包,里面肯定贮满了奶汁。但它却不以为然,一个点儿地往外挣扭,尽管“黑丫头”“妈”“妈”的叫个不停,它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我们杨家湾人,把这种仪式,叫“劝奶”。实际上是引导羊妈妈喂小羊羔儿。似乎,“黑丫头”对此也懞懂无知,它只知道大声叫唤,却不知如何行动。

没办法,我只得夹紧了大黑羊的脖子,使它老老实实的站定,动弹不得,再把“黑丫头”拽过来,按它跪下,掰开它的嘴巴,把奶头塞进去。“黑丫头”总算吃上了第一口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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