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锣鼓震憾心旌什么意思(锣鼓震天响歌曲)
导语:乡音锣鼓,震憾心旌
一个不年不节的夜晚,我踯躅在城市的街头,一种久违的响动在空气中颤抖,远远的,隐隐的,似有若无。我停下脚步,从路灯的朗照下遁入灌木丛屏息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复又从甬道上返回,汇入来来往往的人流,奇怪的是,那动静又出现了,模糊而又清晰,陌生而又熟悉,恍如隔世又如在眼前。我不再犹疑,头也不回地朝那动静传来的方向疾步走去。我坚定我的感觉,那对神奇的鼓槌,真的又在敲打我的心弦了!
小时候,家乡正月的拌玩十分热闹。而博山锣鼓,则是拌玩队伍行将亮相的前奏。不论是木器厂的高跷,李家窑的旱船,十字路的车子灯,三元的芯子,西寨的龙灯,都得有一支像模像样的锣鼓队头前开路,是阵前仪仗,军中锋芒。仿佛后头的拌玩内容、演技高低已经不再重要。这支队伍的行头、待遇便不同一般,每个成员的精气神也绝非寻常。春节刚过,锣鼓把式们便把家什弄到街头,练习鼓点的配合。博山城内,四面八方的锣鼓声此起彼伏,激越着每一个小孩子的心。过了正月初十,拌玩的队伍就陆陆续续开始走街串巷,展示自己的能耐。两只队伍若狭路相逢,对不起,只好倾听各自的锣鼓,区分一个胜负,弱势的一方,主动让开大路,请对方先行,立正了脚步眼睁睁目送对方器宇轩昂的离去。今天屈居了弱势,晚上回去便加倍操练,对不及别人之处大力弥补。次日回到班上,工作劳动的同时,还默默地背诵鼓谱、记忆配器和衔接。即使走了神,车瞎了一条曲轴,把一锅铁水倒进了地槽,车间主任也会猫头鹰睡觉——睁一眼闭一眼。次日晚上,茬活好了,憋足了底气,再去街上比试,也许竟能扳回败局,一村的居民便不亦悦乎。你刚我强互不相让了好几天,却均不算数,决胜的一局在正月十五那一个晚上。如果冤家路窄,最不愿意碰面的两支队伍狭路相逢,只好硬着头皮,用鼓点拼出一个你死我活,我见过那个阵势,两架锣鼓针锋相对,那才叫当面鼓对面锣。外围是火炭流星在人头上飞蹿,再往里是武术高手的马叉、三节棍表演,耍出一个场地,让双方锣鼓决出一个雌雄。两军对垒一时难分高下。忽然砸起了“急急风”,大小家什咚仓齐鸣胶着成一锅粘粥,仍然互不相让,好似一场中世纪的角斗,你抠住了我的命门,我扼紧了你的咽喉,单看千钧一发之际谁会有哪怕一丝一扣的失手,如果不是哪一方还有夺命杀手锏,就看哪一方最早不能坚持,一旦失手,那东山再起的机会就只好等到来年了。可贵就可贵在赢了的自然沾沾自喜,输了的却绝不会气急败坏,做小人动作卑鄙伎俩掐亏给对方吃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发生的。这一年之等,何其漫长又何其珍贵。他们暂时偃旗息鼓,卧薪尝胆,暗地里寐马砺兵,意图有朝一日用实力夺回一村一厂的荣誉和尊严。来年不等春节将至,看吧,他们一准是最顽勇善战的一伙。这就是家乡山民的刚正之心、磅礴之气。只有这样的心气,才能砸响博山锣鼓。也只有这样的锣鼓,才滋养出家乡人的阳刚之气。熟悉了家乡锣鼓的音律和节奏,每年每年,总是我正月里最殷切的期盼,即使是第一家锣鼓在远处砸响,我的幼小心灵上那根细细的异常敏感的弦,便被强烈地撞击着,一个正月便难以消闲。几十年恍然而过,如今家乡正月的街头上,已经看不到小时候倾家倾城万人空巷的胜景了,偶然在河边看见几组花灯,偶有几辆响着喇叭的花车经过,也只是节日里聊胜于无的点缀。年青的一代,转移了他们的生活趣味,时代为他们提供了更多可资选择的娱乐方式,他们离锣鼓的鼓点越来越远,只有那些被锣鼓的强音撞击过的人,还一直保留着那不能休止的余音。
果然,南行不出五里,是一个公园,公园的一角正有六七个忙人,在热火朝天的敲锣砸鼓。看那砸鼓的,敲锣的,咣镲的,点钹的,均一脸的肃穆。他们密切配合,节奏疾时如雷鸣电闪,节奏缓时若平川飘雪。尽管他们的配合还不算十分默契,他们的声音还不算黏糊,但是在我听起来,已经足够亲切的了。这亲切的鼓点,却没有使过往的行人有片刻的驻足,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被这鼓声吸引过来,只是侧头一看,似乎又觉得没有什么看头,便信步而去。那七八个忙人呢,径自在那里忙碌,一点都不肯松懈,个个半眯了眼,一任腮上的肌肉,因为紧张的击砸动作而剧烈抖动,那痴迷的表情,迷离的眼神,如同让自家的魂灵,醉卧在起伏铿锵的旋律之河中漂流,做一次逍遥国里的逍遥游。
是了,就是了,地道的博山家什,地道的博山鼓点,问都不用问了,不是博山人,这锣鼓不会砸的这般投入。乘着他们中间歇息的时机,上前打问,果然就是家乡人,都已是五六十上下的年纪,有的是工作调动,离开山城,后半辈子成了移民。有的是儿女进了城市,有了孩子,当爷爷当姥爷的跑来尽义务看孩子。城里生活好是好,高楼大厦,马路宽阔,商场比邻,三步一个超市,日子长了,好久吹不着凉飕飕的山风,喝不到甜兮兮的泉水,睡不上大漆棕床,爬不了山道崎岖的小顶,浑身的骨头便籀得不行,手脚闲的痒痒,倒下睡不着,起来又犯困,舌苔见厚,血压攀升,茶也不酽酒也不香。几个博山人一凑头,个个感同身受。有人就建议,弄一套博山锣鼓砸砸试试。这一砸,还真灵,人人找回了年轻时的感觉,于是,队伍日渐壮大,一个礼拜只须拿出一天,咚咚仓仓一两个时辰,剩下的五六天里,你看看吧,馒头一顿吃仨,领着孙女满街跑,孙子举到天上嘎嘎笑,活脱脱变了个样子,不用说回博山能跑到小顶,就算去了泰山,从一天门一气爬到极顶,怕也不在话下。
如今,每当我听到这锣鼓的声音,我就想,人都有老的时候,对博山的老人来说,有博山锣鼓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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