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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凤仙被骗和他相遇但第一次见面却是这一集(狐狸仙为什么喜欢旭凤)

导语:狐狸凤仙被骗和他相遇,但第一次见面却是这样的方式。

凤仙

刘赤水是广西平乐县人,从小聪明俊秀,十五岁时便入了郡学读书。后来,由于父母早逝,他便游游逛逛起来,把学业也荒废了。他的家产连个中等户都够不上,但他却有一个癖性,那就是十分喜好打扮,尤其是被褥,都十分讲究、华丽。

有一天晚上,刘赤水被朋友请去喝酒,忘了吹灭蜡烛就走了。喝过几杯酒后,才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于是,便离席匆匆忙忙地返回家来,一到家门口,就听到屋里有人小声说话,俯身上前去一看,却看见一个年轻人抱着一个漂亮姑娘躺在床上。由于刘赤水的住房靠近名家大族荒弃的宅子,时常闹神闹鬼。他一见这场面,便猜到他们一定是狐狸,所以也不害怕他们,直接闯进屋里,开口就骂:“我的卧床,怎么能让别人在这里睡大觉。”

这两个人一见,便惊慌失措,抱着衣服,光着身子跑掉了。丢下一条紫色套裤,带子上还系着针线包。刘赤水一看,高兴极了,恐怕被他们又偷回去,就藏在被中,抱在怀里。

不一会儿,一个蓬头散发的小丫鬟,从门缝里挤进来,向刘赤水讨要丢下的东西。刘赤水笑着向她讨要报酬。小丫鬟答应送给他酒喝,刘赤水不答应;丫鬟又说送给他钱,刘赤水也不答应。丫鬟笑一笑,就走了。不大工夫,丫鬟又返回来,说:“我家大姑娘说,如果能把她的东西还给她,她一定送一位美人来报答你。”

刘赤水便问:“你家大姑娘是谁?”

丫鬟答道:“我家姓皮,大姑娘小名叫八仙,和他睡在一起的人是胡郎;二姑娘叫水仙,嫁给富川县丁官人;三姑娘叫凤仙,比二位姑娘更漂亮,看见她的人,没有不中意的。”

刘赤水担心她说话不算数,要坐着等候好消息,说等把人送来了,再把东西送还。小丫鬟去了,又回来说:“大姑娘让我传话告诉官人,好事怎么能一下子做成呢?刚才把这事和三姑娘一说,反受到一顿痛骂,请你耐心等一下吧,我们家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不守信用的人。”

刘赤水听她这样一说,便把东西还给她。但过了好多天,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一天,天刚黑,刘赤水从外面回来,关上门刚刚坐下,两扇门忽然自动打开了。只见两个人用被子抬着一位姑娘,两人手拉着被子的四个角,走进来,说:“送娘子来啦!”

笑着放到床上,然后就走了。刘赤水走到床的近前一看,只见姑娘沉睡未醒,还散发着醇香的酒气,红红的脸带着醉态,动人极了。刘赤水高兴地给她抬脚脱袜,抱着身子脱衣服。这时,姑娘已经微微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刘赤水,但四肢却不听支配,只是恨恨不平地说:“八仙,这个坏丫头,把我卖了!”

刘赤水抱着她亲热。姑娘嫌刘赤水身上太凉,笑着说:“今晚是什么日子,遇上这样冰凉的人!”

刘赤水说:“你啊,你啊!你又能把我这个凉人怎样呢?”于是,两个人便相亲相爱起来。随后,姑娘说:“八仙这丫头无廉无耻,沾污人家床褥,却拿我来换套裤,我一定要报复她一下!”从此以后,姑娘每天晚上都来找刘赤水,两个人相爱得很深。

有一天,姑娘来到后,便从衣袖里拿出一只金钏,说:“这是八仙的东西。”又过了几天,姑娘又从怀里拿出一双镶珠绣金、制作精巧的绣鞋来,让刘赤水拿去张扬,刘赤水便拿这些东西向亲戚、朋友夸耀。许多人知道后,便带着礼物来求得一看。从此,刘赤水便把金钏、绣鞋当成奇货收藏起来。

一天夜里,姑娘来到后,便说起离别的话,刘赤水奇怪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姑娘说:“姐姐因为绣鞋的事,非常恨我。想带着全家到很远的地方去,想用这个方法来断绝咱俩的关系。”刘赤水一听,非常害怕,愿意把绣鞋还给八仙。姑娘说:“不用这样做!她用这个来要挟我,如果把绣鞋还给她,正中了她的计谋。”刘赤水于是问她:“那你为什么不能自己留下来?”姑娘说:“父母远去,一家十余口人,都依靠胡郎照应,若不随着去,恐怕八仙这个长舌妇会造谣惹是非的。”从此以后,姑娘就不再来了。

这样过了两年,刘赤水对姑娘仍然念念不忘。一天,他在路上偶然遇到一位骑着马的女郎,慢慢向前走,一个老仆人拉着马缰绳,正和他擦肩而过,这位女郎回过头来,掀起面纱偷偷向他看,露出漂亮的面容。不一会儿,从后面走来一位年轻人,对刘赤水说:“这女郎是什么人,看样子很像是个美人儿,是不是?”刘一听,便不住口地称赞她。年轻人向他行礼,笑着说:“您太过奖了!那就是我的妻子。”刘赤水一听,赶忙认错,请他原谅。年轻人说:“没有关系。不过,南阳诸葛三兄弟,您已得到了其中的龙,剩下的又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呢!”刘赤水不明白他说的意思。年轻人说:“您不认识曾经偷着睡在你床上的人了吗?”刘赤水这才知道他是胡郎。于是赶忙认了这位连襟,然后亲热地谈了起来。胡郎说:“岳父岳母刚刚回来,想去探望,您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去啊?”刘赤水一听,十分高兴,跟随他一起进入萦山。山上有座城里人过去避难用的宅子。

八仙下马进入屋里,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跑出来看,嚷着说:“刘官人也来啦!”刘赤水进门后,拜见岳父岳母时,还有一位年轻人在,衣帽华美,光彩耀眼。岳父给他介绍说:“这是富川的丁姑爷。”刘赤水见了面后,便坐下了。一会儿,酒菜纷纷摆上来,相互谈笑,很是愉快。岳父说:“今天三位姑爷都来了,又没有外人,可以叫女儿们出来,大家团聚团聚。”不一会儿,姐妹们都出来了,老头子叫摆上座位,各挨着自己的丈夫坐下。八仙见到刘赤水时,只是掩着嘴笑,凤仙却不断地逗弄她。水仙长的容貌稍差些,但性情沉静温存,面对满座谈笑,她只是握着酒杯微笑罢了。于是,鞋靴交错,香气袭人,大家都喝得十分高兴。刘赤水看到床头上摆着许多乐器,便随手拿起一支玉制的笛子,吹奏了一支曲子为岳父祝寿。老头一听,非常高兴,便让会吹会弹的都去拿一件。他这一发话,全座人便都争先恐后地去取。只有丁郎和凤仙不去取。八仙对凤仙说:“丁郎不会,可以不去取,你怎么也不伸手?”说着便把云板扔到凤仙的怀中。各种乐器便演奏起来。老头欢喜地说:“这真是天伦之乐呀,好极了!你们都能歌善舞,为什么不发挥自己的特长?”八仙于是起身,拉起水仙说:“人家凤仙从来是金玉之声,不敢劳动人家。我们俩可以演个《洛妃曲》。”

二人歌舞刚完,便有个婢女用金盘献上水果来,但大家都不知道这水果叫什么名字。老头说:“这是从真腊国带来的,叫做‘田婆罗’。”说完,便双手捧了几枚送到丁郎面前。凤仙看到了,便不高兴地说:“难道对女婿也以穷富而不同对待,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吗?”老头听了,只是笑笑,没有答话。八仙说:“父亲是因为丁郎是外县人,是客人,才会这样,若论长幼,难道只有凤妹妹有个拳头大的穷酸女婿吗?”凤仙虽听八仙这样解释,但还是不高兴。脱下鲜艳的衣服,把鼓拍扔给丫鬟,唱了《破窑》一折曲,边唱边落泪,唱完后,甩了袖子就离开了。满座人都被凤仙弄得不愉快。

八仙说:“这丫头的任性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说完,就去追她,却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刘赤水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告辞回去了。走到半路时,见到凤仙坐在路边,并叫他坐下来,说:“你也是一个男子汉,难道不能使我这床头人扬眉吐气吗?书中自有黄金屋,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又抬起脚说,“我出门时太急,被刺条扎破了鞋,我当初给你的东西,还带在身边吗?”

刘赤水于是伸手拿出绣鞋,凤仙拿过去便穿在脚上,刘赤水向凤仙要她那双旧鞋。凤仙笑笑,说:“你真是个大无赖!谁见过自己妻子的东西,也要藏在身上的?如果你真爱我,有一件东西可以赠送给你。”

说完,便拿出一面镜子,递给刘赤水,说,“如果你想见我,就到书里去找,不然的话,我们的相见就遥遥无期了!”

说完便不见了。刘赤水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一看镜子,凤仙竟然背着他站在镜子里,看上去好像在百步之外。于是想起凤仙的嘱咐,便谢绝会见客人,关起门来专心读书。

一天,他看到镜中人忽然现出正面,而且微微一笑。刘赤水于是对这面镜子更加爱惜珍重。一个月后,刘赤水发奋读书的志向逐渐衰退了,便到外边去游玩,常常忘了回家。一天,他回到家中一看镜子,发现镜中人满面愁容,似乎悲痛欲哭。隔一天再看,那人又背过脸去站在那里,如同以前一样。

刘赤水这才明白,凤仙之所以不高兴,都是由于自己荒废学业的缘故。于是,便闭门钻研,日夜苦读。一个月后,镜中人又变成正面向外,从此检验,每当荒废学业时,镜中人都是面容悲伤;努力读几天书,那镜中人又面带微笑。于是他把镜子早晚都悬挂起来,如同对着老师一样。这样刻苦坚持读了两年书,便一举考中。

刘赤水高兴地说:“今天可以面对我的凤仙了。”

于是拿过镜子一看,只见凤仙弯着两道乌黑的眉毛,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满面喜色,如同站在眼前一样,把刘赤水喜爱得不转眼地看。

忽然,镜中人笑道:“‘影里的情郎,画中的爱人’,就是今天所说的这样吧?”

刘赤水高兴得四边瞧,只见凤仙已经站在他的身边。刘赤水连忙拉着凤仙的手,问岳父母身体可好?

凤仙说:“我自从和你分离后,就不曾回家去过,自己住在山洞里,以此来分担你的清苦。”

这天,刘赤水要到郡城去赴太守举行的宴会,凤仙也要求一起前去,他们便一起骑着马前去,人们对面都看不见她。就要回家去时,凤仙便和刘赤水商量,让她假装是刘赤水在郡城娶的媳妇。就这样,凤仙回到家中,才开始出来见客人,经营家务。人们都为她的美丽而惊异,却没有人知道她是狐狸。

刘赤水原是富川县令的学生,有一次他去看望这位县令。途中正好遇到丁郎,丁郎便热情地邀请他到家里去,招待得很周到。

丁郎告诉他说:“岳父母最近搬到别处去了,我的妻子回娘家,快回来了。我一定写一封信去,把你高中的喜讯告诉他们,让他们都来向你祝贺。”

刚开始时,刘赤水怀疑丁郎也是狐狸。但一打听他的家族,才知道丁郎是富川县大商人的儿子。当初,丁郎有一次夜里从别院回家,遇到水仙独自走路,丁朗见她很美丽,就偷偷斜眼瞅她。水仙便请求他带自己一起走,丁郎自然非常高兴,便把她带进书房,与她同居了。因为水仙能从窗户上的雕花格子里进来,丁郎才知道她是狐狸。

水仙说:“您不要有什么疑心,我是喜欢您的诚实,所以,愿意托身给您。”

丁郎非常爱她,竟然不再娶妻。

刘赤水回到家中,借了富人家的大院子给客人准备食宿。院子里外打扫得非常清洁,但却苦于没有帷幔可用;可是隔了一宿再去看,屋里陈设却焕然一新。过了几天,果然有三十余人,抬着礼品来到门前,车马络绎不绝,挤满了街道和胡同。刘赤水向岳父、丁官人、胡官人施礼,请进屋里。凤仙迎着母亲和两个姐妹进了内室。

八仙说:“小丫头,你今天富贵了,不埋怨我这个媒人了吧!金钏、绣鞋还在吗?”

凤仙找了出来,都还给了她,说:“绣鞋倒还是绣鞋,只是被千人看破了。”

八仙便用绣鞋拍打凤仙的后背,说:“打你,把这记在刘官人身上。”

说完,便把鞋扔到火里,祝愿说:“新时如花开,旧时如花谢。珍重不曾着,姮娥来相借。”

水仙也代为祝愿说:“曾经笼玉笋,着出万人称。若使姮娥见,应怜太瘦生。”

凤仙拨拨火,说:“夜夜上青天,一朝去所欢。留得纤纤影,遍与世人看。”

于是,凤仙把灰捏在盘中,堆成十多份。看到刘赤水起来,便托着盘子送给他,刘赤水只见满盘子绣鞋,而且和原来的那只一样。八仙急忙走出来,把盘子拍到地下,地下还有一两只绣鞋在,她又趴在地上,用嘴吹开,这时,绣鞋的踪迹才没有了。

第二天,丁家夫妇因为道路遥远,先启程回去了。八仙贪图和妹妹玩耍,老父亲和胡官人催她好几次。过午才从房里出来,和他们一起走了。

这些客人初来时,气派很大,观看的人群如同在市场一样。其中有两个强盗,偷着看见这样漂亮的女人,连魂都飞走了,于是商量在途中抢她们。等她们走出村子,便在后面跟着,相距不到一箭远,打马急急追赶,却怎么也赶不上。到了一个地方,两边山崖夹道,车马便稍稍慢了下来,强盗便乘机追了上来,举起刀大喊,把人们都给吓跑了。强盗下马打开轿帘一看,却是一个老太婆坐在里面,强盗正在怀疑是抢错了美人的母亲。

刚抬头往四边一看,旁边飞起一刀就砍伤了他的右手臂,立刻被绑了起来。强盗定睛一看,两边并不是山崖,而是平乐县的城门,轿中却是李进士的母亲,从乡下回来。另一个强盗稍后赶来,也被砍伤了马腿,绑了起来。守城门的士兵,抓住强盗押送给太守,一审讯,强盗便招认了罪行。当时正好有一个大强盗一直没有抓着,一问正好是他。

第二年春天,刘赤水考中了进士,凤仙恐怕会招惹祸事,便一概推辞了亲戚、朋友的祝贺。刘赤水也不再娶妻,等到升为郎官时,才纳了一个妾,生了两个儿子。

异史氏说:“唉!冷暖的态度,仙界和人世是没有区别的,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呀!可以没有好胜的好女人,能做出镜中的悲欢。我愿有很多仙人,并派遣喜爱的女儿能嫁到人间来。那么,在贫穷的苦海中,会少了许多痛苦的众生!”

感想:1文章大概讲的是刘赤水荒废学业,狐狸凤仙督促他学习,最后高中。文中看出在凤仙走后,刘赤水很思念,但文章中并未明显看出凤仙的留恋。

2文中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看出蒲松龄对凤仙让刘赤水重拾学业的赞赏。

3对整篇文章:不可否认,我对凤仙印象是好的,她挽救了一个人的命运。(凤仙是狐狸,与刘赤水相遇是因为她姐姐想要拿回裤子,便把她送了过来)刘赤水也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在凤仙的监督下向好方向发展。虽是写狐狸,但也折射出了现实社会。

4对最后一段:或许人类的悲欢离合在仙界也有。有人会苦中作乐,但有多少人会舍弃荣华富贵呢?既是贫穷的苦海,那其中的人难道不想脱离吗?若能减少痛苦,那是极好的。

选自蒲松龄《聊斋志异》中《凤仙》。

以下为原文。

凤仙

刘赤水,平乐人。少颖秀,十五入县庠,父母早亡,遂以游荡自废。家不中资而性好修饰,衾榻皆精美。一夕被人招饮,忘灭烛去。酒数行,始忆之,急返。闻室中小语,伏窥之,见少年拥丽者眠榻上。宅临贵家废第,恒多怪异,心知其狐,即亦不恐。入而叱曰:“卧榻岂容鼾睡!”二人遑遽,抱衣赤身遁去。遗紫纨裤一,带上系针囊。大悦,恐其窃去,藏衾中而抱之。俄一蓬头婢自门罅入,向刘索取。刘笑要偿。婢请遗以酒,不应;赠以金,又不应。婢笑而去。旋还,曰:“大姑言如赐还,当以佳耦为报。”刘问:“伊谁?”曰:“吾家皮姓。大姑小字八仙,共卧者胡郎也。二姑水仙,适富川丁官人。三姑凤仙,较两姑尤美,自无不当意者。”刘恐失信,请坐待好音。婢去久之,复返曰:“大姑寄语官人,好事岂能猝合?适与之言,反遭诟厉,但缓时日以待之。吾家非轻诺寡信者。”刘付之,过数日,渺无信息。

薄暮自外归,闭门甫坐,忽双扉自启,两人以被承女郎,手捉四角而入曰:“送新人至矣!”笑置榻上而去。近视之,酣睡未醒,酒气犹芳,赪颜醉态,倾绝人寰。喜极,为之捉足解袜,抱体缓裳,而女已微醒。开目见刘,四肢不能自主,但恨曰:“八仙淫婢卖我矣!”刘狎抱之,女嫌肤冰,微笑曰:“今夕何夕,见此凉人!”刘曰:“子兮子兮,如此凉人何!”遂相欢爱。既而曰:“婢子无耻,玷人床寝,而以妾换裤耶,必小报之。”从此靡夕不至,绸缪甚殷。袖中出金钏一枚曰:“此八仙物也。”又数日,怀绣履一双来,珠嵌金绣,工巧绝伦,且嘱刘暴扬之。刘出夸示亲宾,求观者皆以资酒为贽,由此奇货居之。女夜来忽作别语。怪问之,答曰:“姊以履故恨妾,欲携家远去,隔绝我好。”刘惧,愿还之。女云:“不必!彼方以此挟我,如还之,中其机矣。”刘问:“何不独留?”曰:“父母远去,一家十余口俱托胡郎经纪。若不从去,恐长舌妇造黑白也。”从此不复至。

逾二年,思念綦切。偶在途中遇女郎骑款段马,老仆鞚之,磨肩过;反启幛纱相窥,丰姿艳绝。顷一少年后至,曰:“女子何人?似颇佳丽。”刘亟赞之。少年拱手笑曰:“太过奖矣!此即山荆也。”刘惶愧谢过。少年曰:“此何妨。但南阳三葛,君得其龙,区区者又何足道!”刘疑其言。少年曰:“君不认窃眠卧榻者耶?”刘始悟为胡,叙僚婿之谊,嘲谑甚欢。少年曰:“岳新归,将一省觐,可同行否?”刘喜,从入萦山。山上故有邑人避难之宅,女下马入。少间,数人出望曰:“刘官人亦来矣!”入门谒见翁妪,又一少年先在,靴袍炫美。翁曰:“此富川丁婿。”并揖即坐。少时,酒炙纷纶,谈笑颇洽。翁曰:“今日三婿并临,可称佳集。又无他人,可唤儿辈来,作一团之会。”俄,姊妹俱出,翁命设座,各傍其婿。八仙见刘,惟掩口而笑。凤仙辄与嘲弄。水仙貌少亚,而沉重温克,满座倾谈,惟把酒含笑而已。于是履舄交错,兰麝熏人,饮酒乐甚。刘视床头乐具毕备,遂取玉笛请为翁寿。翁喜,命善者各执一艺,因而合座争取,惟丁与凤仙不取。八仙曰:“丁郎不谙可也,汝宁指屈不伸者。”因以拍板掷凤仙怀中,便串繁响。翁悦曰:“家人之乐极矣!儿辈俱能歌舞,何不各尽所长?”八仙起捉水仙曰:“凤仙从来金玉其音,不敢相劳。我二人可歌《洛妃》一曲。”二人歌舞方已,适婢以金盘进果,都不知其何名。翁曰:

“此自真腊携来,所谓‘田婆罗’也。”因掬数枚送丁前。凤仙不悦曰:“婿岂以贫富为爱憎耶?”翁微哂未言。八仙曰:“阿爹以丁郎异县,故是客耳。若论长幼,岂独凤妹妹有拳大酸婿耶?”凤仙终不快,解华妆,以鼓拍授婢,唱《破窑》一折,声泪俱下。既阕,拂袖径出,一座为之不欢。八仙曰:“婢子乔性犹昔。”乃追之,不知所往。

刘无颜,亦辞而归。至半途,见凤仙坐路旁,呼与并坐,曰:“君一丈夫,不能为床头人吐气耶?黄金屋自在书中,愿好为之。”举足云:“出门匆遽,棘刺破复履矣。所赠物在身边否?”刘出之,女取而易之。刘乞其敝者。冁然曰:“君亦无赖矣!几见自己衾枕之物,亦要护藏者?如相见爱,一物可以相赠。”遂出一镜付之曰:“欲见妾,当于书卷觅之。不然,相见无期矣。”言已不见。怊怅自归,视镜,则凤仙背立其中,如望去人于百步之外者。因念所嘱,谢客下帷。一日,见镜中人忽现正面,盈盈欲笑,益爱重之,无人时,辄一共对。月余,锐志渐衰,游恒忘返,归见镜影,惨然若涕。隔日再视,则背立如初矣,始悟为己之废学也。乃闭户研读,昼夜不辍。月余,则影复向外。自此验之,每有事荒废,则其容戚;数日攻读,则其容笑。于是朝夕悬之,如对师保。如此二年,一举而捷。喜曰:“今可以对我凤仙矣。”揽镜视之,见画黛弯长,瓠犀微露,喜容可掬,宛在目前。爱极,停睇不已。忽镜中人笑曰:“‘影里情郎,画中爱宠’,今之谓矣。”惊喜四顾,则凤仙已在座后。握手问翁媪起居,曰:“妾别后不曾归家,伏处岩穴,聊与君分苦耳。”刘赴宴郡中,女请与俱,共乘而往,人对面不相窥。既而将归,阴与刘谋,伪为娶于郡也者。女既归,始出见客,经理家政。人皆惊其美,而不知其狐也。

刘属富川令门人,往谒之,遇丁,殷殷邀至其家,款礼优渥,言:“岳父母近又他徙,内人归宁将复,当寄信往,并诣申贺。”刘初疑丁亦狐,及细审邦族,始知富川大贾子也。初,丁自别业暮归,遇水仙独步,见其美,微睨之。女请附骥以行。丁喜,载至斋,与同寝处。棂隙可入,始知为狐。女言:“郎无见疑。妾以君诚笃,故愿托之。”丁嬖之,竟不复娶。刘归,假贵家广宅,备客燕寝,洒扫光洁而苦无供帐;隔夜视之,则陈设焕然矣。过数日,果有三十余人,赍旗采酒礼而至,舆马缤纷,填溢街巷。刘揖翁及丁、胡入客舍,凤仙逆妪与两姨入内寝。八仙曰:“婢子今贵,不怨冰人矣。钏履犹存否?”女搜付之,曰:“履则犹是也,而被千人看破矣。”八仙以履击背,曰:“挞汝寄语刘郎。”乃投诸火,祝曰:“新时如花开,旧时如花卸。珍重不曾着,垣娥来相借。”水仙亦代祝曰:“曾经笼玉笋,着出万人称。若使姮娥见,应怜太瘦生。”凤仙拨灰,曰:“夜夜上青天,一朝去所欢。留得纤纤影,遍与世人看。”遂以灰捻柈中,堆作十余分。望见刘来,托以赠之。但见绣履满柈,悉如故款。八仙急出,推柈坠地,地上犹有一二只存者,又伏吹之,其踪始灭。次日,丁以道远,夫妇先归。八仙贪与妹戏,翁及胡屡督促之,停午始出,与众俱去。

初来仪从甚盛,观者如市。有两寇窥见丽人,魂魄丧失,因谋劫诸途。侦其离村,尾之而去。相隔不盈一矢,马急奔不能及。至一处,两崖夹道,舆行稍缓,追及之,持刀吼咤,人众都奔。下马启帘,则老妪坐焉。方疑误掠其母,才他顾,而兵伤右臂,顷已被缚。凝眸视之,崖亦非崖,乃平乐城门也。舆中人则李进士母,自乡中归耳。一寇后至,亦被断马足而絷之。门丁执送太守,一讯而伏。时有大盗未获,诘之,即其人也。明春,刘及第,凤仙以招祸故,悉辞内戚之贺。刘亦更不他娶。及为郎官,纳妾,生二子。

异史氏曰:“嗟乎!冷暖之态,仙凡固无殊哉!少不努力,老大徒伤。惜无好胜佳人,作镜影悲笑耳。吾愿恒河沙数仙人,并遣娇女婚嫁人间,则贫穷海中,少苦众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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