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赧水是什么意思(赧水在哪里)

导语:赧水情--第一章(1)

赧水是什么意思(赧水在哪里)

初夏拂晓,晨星寥廓,天空渐渐出现一抹微熹。古镇五丰铺人声静寂,偶而几声报晓鸡鸣,偶而一阵吠叫声,人们尚在沉睡中。

昏暗里,秦子汉悄悄地爬起床,点燃油灯,轻轻地推醒熟睡的蓝氏,低声地说:“快起床,早点赶路。”蓝氏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打着呵欠,伸了伸懒腰,转身坐在床边匆匆地给睡梦中的儿子穿上衣服,喃喃自语道:“要走了,要走了,不晓得以后怎么样。”儿子穿上衣服依旧沉睡不醒,她将他轻轻放在睡椅上,忙着清理行装。秦子汉忙不迭地把破旧的棉絮被褥蚊帐和换洗衣服装入箩筐,又将锅盆碗筷杂物放入另一只箩筐里。收拾停当,他打开门走出来,仰望了一阵晨曦初露的天空,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环视一下四周,轻叹一声转身走进屋内。他似有不安,在家里踱来踱去,口中催促着忙碌的女人,听到蓝氏急促地应答:“来了,来了。”他挑起担子大步迈出租住的房子。蓝氏缠背着不到三岁的独子,眼睛扫视着室内,不舍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心一硬,转头迈着三寸金莲走出门外,扣住房门,跟着男人急急巴巴地走向迷茫的异乡。

山高路险,茅草丛生。他们抄近路,走小道,爬山越岭,一路风尘。瘦弱的蓝氏腰酸背痛,腿脚发软,小小的裹脚磨破了几个血泡,钻心地疼痛,走路一瘸一拐,远远地落在后头。她扬起衣袖抹掉额头和脸上的汗水,遥望着走不到尽头的深入山林的崎岖小道,心中一阵迷惘,甚至后悔不该远走他乡。秦子汉不时地回头看看后面背着孩子艰难行走的老婆,常常放下担子返回到蓝氏的身边,解开背带抱着孩子撑扶着她慢慢地往前走。

时近晌午,他们走到山腰中的一个木凉亭里,迫不及待地放下箩筐和孩子,瘫坐在亭子边的木凳上。一路没有吃东西的儿子哭喊着饿了,秦子汉连忙起身从箩筐里翻出一个煮熟的鸡蛋和两个玉米棒,恭敬地递给饥困交加的蓝氏,自己又翻出一个玉米棒子饥不择食地猛啃。蓝氏接过鸡蛋麻利地剥开蛋壳,一点一点地喂入儿子的口中,鸡蛋吃完了,他还直哭叫着要吃,她拿过一个玉米棒放在儿子的手中,让他自个儿啃。秦子汉啃着玉米,从筐里拿出一只大瓷碗,快速走到路旁的小溪边打了满满的一碗山泉水,仰起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连呼道:“真凉快,真舒服。”他用手擦了擦嘴巴,又蹲下身子打了一碗泉水走上凉亭,双手送到蓝氏的手上,讨好地说:“你一路辛苦了,喝了这碗清泉解渴又凉爽。”她接过碗,边细嚼着玉米边喝着泉水,一股清凉透切全身,精神顿时清爽许多。休息了好长一会儿,他们又启程赶路,走走停停,脚步更加沉重,行走更加缓慢,黄昏时分,终于到达了双江口。一天跋涉,他们步行了七十多里地。

双江口是资江东源和西源的汇合之地。这里离桃花坪只有六十多里水路,往来船只川流不息,搭乘顺风船比较方便。秦子汉初次来到双江口,人生地不熟,他将妻儿安置在一个私人客栈里,独自一人上码头转转。

夕阳西下,宽阔的河面波光粼粼,白帆片片,码头上停靠着一排排夜宿的货船,船老板娘子或在船上或在码头边忙碌地准备晚饭。子汉走在码头上挨个打听货船的航行方向,二十几艘船只竟有一半是逆西源而上的。他暗暗自喜,特地买了一盒纸烟走近货船散发,恳求船主捎带一家三口,颇费了一番口舌,一位善良的船主同意了。

第二天清晨,秦子汉携带家小和行李搭上了空舱的货船。货舱在船的中央,货舱上面搭建了一个竹棕合一的固定篷子,蓬子两头各有一个可上下活动的蓬盖。船老板赤脚站在船头抽出插入河底的铁尖竹篙,船只缓慢地移出码头,他手持竹篙左右撑底摆正船头,其妻紧握棕绳费劲地升起白色的巨大风帆。此时正值东风,帆船乘风破浪向西疾驶。

子汉怀抱着继子半躺在舱内,心里在默默地划算着未来。蓝氏静静地坐卧在船头的甲板上,出神地凝望着一碧万顷的赧水,星星点点的白帆,船旁翻滚的白浪。她时而入迷地眺望两岸的奇山异峰,悬崖峭壁;时而遥望远处的崇山峻岭,云雾缭绕,一艘艘船只擦身而过,一阵阵微风扑面而来。从未见过江河的她有点晕晕乎乎了,她微闭着眼睛,紧锁眉头,似乎很平静,她的思潮却如同赧水在放纵奔流,往事历历在目。

蓝氏的娘家就在五丰镇,家有父母和八个弟妹,生活贫困,她十七岁嫁给陈历漯。婆家在古镇附近的金江乡金寺岭村,这是一个湖南常见的小山村,三面环山,南与东安县北部接壤,山多地少,土地贫瘠,乡亲们生活异常艰苦。历漯是一个手工缝制衣服的裁缝,无田地,家里仅有一座土木结构的小平房,因此,他长年在五丰铺街上开了一间小小的缝衣店,收入微不足道,仅够温饱。一年前,五十岁的他患痨病久治不愈,驾鹤西去。

蓝氏结婚十一年,育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丈夫去世,她顿感天蹋地陷,几度昏厥。足小体弱多病的她,哪有能力养育儿女啊!一众亲友苦苦劝告,她忍痛将十岁的女儿送给人家当童养媳,带着两岁的儿子含泪改嫁给鰥夫秦子汉。子汉无田无屋,没有一点谋生的手艺,终年凭力气给人打工,生活飘忽不定,入不敷出,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蓝氏的弟弟建议:“桃花坪水陆交通便利,商业较发达,经济较活跃,养家糊口容易一些。”小舅子是唱戏出身,常年随戏班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子汉听从他的建议,当即决定外出谋生。想着想着,蓝氏潸然泪下。

“姆妈,姆妈。”儿子欢叫着爬到她身上,她猛然惊醒,连忙伸出双手紧紧地搂抱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脸颊不住地摩挲着儿子的头发。这是她的心肝,是她的希望,是她活下去的勇气。

宣统三年(1911年)5月,我的奶奶蓝氏和继爷爷秦子汉带着两岁多的我的父亲陈代秋告别家乡、告别了亲人,一路跋山涉水舟车劳顿来到了邵阳县西路桃花坪(今隆回县城).

桃花坪位于赧水河北岸。赧水是资江的西源,发源于城步县资源乡,奔腾的江水咆哮如雷地向北流入武冈境内,武冈西北部(今洞口县)重重山峦阻挡了它的出路,赧水在此突然掉头由西逶迤向东奔流,经桃花坪至双江口与资江东源汇合,又一路滔滔向北经邵阳、新化、安化、益阳、沅江进洞庭入长江直达汉口上海。在水运时代,优越的地理位置使桃花坪自然而然成为邵阳西部乃至湘西南物资集散中心和商业中心,吸引了周边县区尤其是原湘乡县西部(今双峰县)大批的人员来此经商打工,形成了颇具特色的移民城镇。

正午时分,继爷爷带着一家人及简单的行李在赧水北岸码头下了船,随着人流爬过层层台阶来到桃花坪。镇上商铺栉比鳞次,人头攒动,人声嘈杂。夫妻俩一人挑着箩筐,一人怀抱着孩子迷茫地穿行在陌生繁华的街道上,不时地被潮水般的人流拥挤得东倒西歪,步履蹒跚。他们时不时挤到商铺门前询问,是否需要雇工,老板们看到近似逃难的一家人,每每不是摇头不语,就是直接拒绝,反复几次游走却徒劳无功。他们初来乍到,人地生疏,举目无亲又无钱租房,经好心人指点,一家大小来到了码头东边的王阎庙。

王阎庙屹立在赧水河北岸陡峭的悬崖上,紧挨坳街,坐南朝北,面积约为四十平米;正殿立着一大二小三尊菩萨,地上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放有一个香炉三个碟子;正殿两边是东西厢房,面积均为七八平方米;庙门口建有一个两米多高的砖砌香炉,供香客烧香之用。此庙没有和尚和住持,平日里庙里的卫生和日常事务都是由周围的信徒香客打理。

他们走进空荡的庙中,四处观察了一番,觉得这是一个省钱又方便的住处。于是,他们放下行李和正在蹒跚学步的儿子,分头行动。奶奶清扫室内卫生,继爷爷跑到庙外到处捡拾人家废弃的土砖或半截青砖。他在西厢房打了个柴火灶用作厨房,在东厢房靠墙边砌了三道两尺多高的单墙,上面平放上几块木板,再铺上厚厚的稻草即成为了床。一家人有了一个栖身之地。

天刚破晓,赧水河上空弥漫着浓浓的湿湿的白色水雾,能见度仅十米开外。继爷爷赶早起床,拿起扁担和棕绳直奔码头,上百米长的码头只有中间留下了一个三米宽的缝隙供两岸的摆渡船使用,两边全是停靠着密密麻麻的货船、木排和竹排,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拥挤在人群中不停地揽活询价,几番讨价还价,决定干工钱较高的搬运木材的活儿。打定主意,他跳上木排举起斧子砍断捆绑木材的藤条,又以扁担为杠杆撬开互相堆压在一起的木头。一阵忙乎,他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叉开双腿稳稳地站在岸边的浅水中,弯下身子双手紧抱着木材的头部向上移动。哪知浸泡在水中多日的木头质量沉重了许多,他费了吃奶的力气也只能移动一点点,木排主人一看不行,又叫来了一位壮实的挑夫。他们用绳子绑住木头,插入扁担,两人各抬一头缓慢地拖往码头,悬空架在码头的台阶上。每次,他们共同扛抬起一根树木,手持扁担作支撑喊着号子一步一步地爬上台阶走到岸上的集材场。一趟下来头发晕,腿发软,浑身上下汗水淋漓。如此辛劳,搬运一天木材只能得到七八斤大米的工钱。

从此以后,无论是炎炎夏日,还是冰冷的寒冬,继爷爷或扛木头竹子或肩挑各种各样的商品和农副产品,每次肩负一两百斤重担,弯腰弓背气喘吁吁地爬行近一百级台阶,获取可怜的血汗钱。奶奶每天在家照料庙宇,利用周边的空坪隙地种点蔬菜,养几只鸡鸭,帮人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生活渐渐有了一点起色,有了一点积蓄,和周边的人们尤其是坳街上的居民也慢慢地熟络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姑和小叔先后出生,家庭生活开始难以为继,常常需要借贷维持生计。

作为家里的大儿子,父亲四五岁开始带弟妹,六七岁起就到野外扯猪草割牛草、沉鱼摸田螺、捉泥鳅捕青蛙,什么东西能卖能换钱就做什么。十多岁时常常替商铺和有红白喜事的人家走脚送信,来回一趟少则几十里,多则一两百里,走的往往是偏僻的乡间小道或者是荒无人烟的山路,路途险恶,不但有野兽出没,还经常会遇到拦路抢劫的土匪。因此,这种活有风险,一般人不愿意干,但是工价较高,又能拿到现钱,对改善家庭经济状况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所以,小小年纪的他很是愿意,几乎包揽了桃花坪这种类似于邮差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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