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罚严明

（小戏曲）

人　物：队　长——五十多岁，生产队副队长、棉花专业队队长。

老嫂子——五十多岁，社员，队长的老伴，名字张季花。

秀　英——二十多岁，共青团员，公社打井专业队队员。张季花的未婚儿媳。

大　婶——四十多岁，社员，名字张秀花。

〔1978年夏，修理棉花季节。中午。

〔鲁北，某生产队。

〔棉田田头。后景是一片油绿茂密的棉田。烈日炎炎。台中两边插有修理员张季花和张秀花字样的两个木牌。

〔幕启：队长风尘仆仆地在棉田观察苗情，虫情，然后站立田头，举目眺望。

队　长：（唱）站田头，举目望，遍地绿浪，

包工牌，插满地，大摆战场。

抓管理，夺丰收，人人上阵，

众社员，顶烈日，斗志昂扬。

抓质量，促进度，誓夺高产，

我一定，把好关，执行规章。

（喊）秀英，休息一会吧，天太热啦！

〔秀英内应：爹，不累干会吧！

队　长：俺这没过门的儿媳妇，在公社打井队干活，就住在俺家里，下了班抢着帮俺干些家务活，今天又来帮俺孩他娘修理棉花，真是好样的！

（内喊：队——长，来检查质量吧！

队　长：好，这就去！

〔队长下。

〔大婶修理棉花上。

大　婶：家里做着饭，还得上坡干，累得俺

（唱）腰痛腿也酸。出勤数俺晚，

干活熬时间。进度俺不慢，

质量扔一边。

反正是，

干多干少一抹平，

干孬干好一样算。

就凭俺这老经验，

前几年也常把鲜头沾。

咳！好歹的修理完啦。我叫队长来看看（欲走又回），不行！这个老头子，这二年很认真，我修理的这棉花，隔二偏三的也太不象样啦。要叫我翻工可就麻烦啦！得想个办法闯过这一关。（看左邻牌子）对！有办法。

（唱）两个“张”字地头摆，

“季花”“秀花”并肩排。

两个名字难分辨，

两家质量有高矮。

要把工分拿到手，

干脆把它换过来！

（考虑）不行！

我这活儿不过眼儿，

连累别人不应该。

万一事情被揭露，

脸上无光难下台。

（又看牌子，省悟地）她是队长的家属，又是她没过门的媳妇帮她修的，我把牌子换过来，队长检查时合合眼就过去啦！（四顾无人，忙换牌子）这样她的工分也不会少得，我这一关也就过去了，这叫一举两得。（喊）队长，来看看俺这几趟！

〔队长内应：来啦！

队 长：他大婶，你出工晚，收工早，完成的还真不慢哪！

大 婶：我这个人哪，不干是不干，干就干出个样子来。干活要分个轻重缓急，如今农活这么忙，该用功夫的就得用上点功夫。队长你看！（指棉田）

（唱）这棉花好架式，

百斤皮棉没问题。

队长你风里来雨里去，

一身汗水一身泥。

早出晚归钉着干，

中午加班搞突击。

要是棉花增了产，

汗马功劳是你的。

队 长：他大婶，你可不能这么说。前几年“四人帮”横行的时候，当干部的不敢抓生产，动不动就扣上个帽子。打倒“四人帮”拨乱反正，干部社员精神焕发，大搞“四化”建设。你看！（指在棉田干活的社员）

（唱）专业队背药械杀虫喷药，

顶烈日披星月争分夺秒。

抓进度保质量忘记疲劳，

换来了一片片茁壮禾苗。

这棉花增了产是靠华主席的领导和全体社员的努力呀！看，光顾说话嗹，他大婶，你这会干得这活？

大 婶：（指牌子）看看吧！

队 长：（认真检查，然后走出棉田，满意地）行！行！行啊！耳子都抹了，叉子也都打了，还捎带着拨了棉花根下的草。她大婶，你以前干活老是达不到质量，这回质量不错。今后咱干活就得保质保量。

大 婶：队长，别夸奖啦，快给俺写验收条吧！

队 长：好，我给你写条子，你找记工员记上。（边写边说）一趟四分，四四一十六分。

大 婶：（对观众）这可是费力不大，拿工分不少。前几年我尝的这个甜头不少了，看样子，弄不好这回要尝苦头，我得赶快想法把牌子换过来！（欲换牌子又没有机会）

队 长：（递条子）天不早了，你也该回家做饭了。

大 婶：（看牌子，想再找换牌子的机会）做饭晚不了，我少休息一会儿，等秀英修完了俺一块回去。

队 长：（极目望地那头）他大婶，你眼色好，你望望那头那个是秀英吗？

大 婶：（望）对，那个是她，她到头就修完了，我等等她，你去忙的吧！

队 长：我先看看她娘俩修理的这棉花怎么样。

大 婶：（着急地）还看啥，老嫂子的活你是知道的，秀英是共青团员差不了事，我早看了，比我修的还好呢！

队 长：不行！不看质量不能写验收条，不能记工。

大 婶：我不是叫你违犯制度，是怕叫秀英看见不合适。大热天人家来帮着干点活就求之不得，要是得罪了这没过门的儿媳妇，老嫂子准不和你散伙！

队 长：秀英懂道理，得罪不了她。（念牌子）修理员张季花。（检查质量）

大 婶：他真的认活不认人这就糟啦。（问队长）怎么样？不孬吧！

〔队长继续往地里检查。

大 婶：（阻拦）行啦。行啦，别往里头走啦！她娘俩干活还能三般两样吗！

队 长：（生气地）你看，你看！这是干了些啥活，隔二偏三，越往里越糟，干这样的活不翻工等啥！

大 婶：（急掩护的）队长：

（唱）叫队长，你别生气，

这可不是大问题。

嫂子的活你知道，

说来你最摸底细。

场里地里都能干，

干活质量顶扎实。

就是眼花差一点，

她干这活不适宜。

这棉花高，棵又密，

漏下两棵是小意思。

再说秀英年轻，沉锄大镢干的多，干这说不定是头一回哩！

队 长：不行，秀英没干过她应指导她，干部家属干这样的活，叫我咋有嘴说别人！

大 婶：你是照顾影响啊！这个事就你我知道，我不声张不就行啦！

队 长：不行，一定得翻工！

〔老嫂子提水壶拿水碗上。

老嫂子：他大婶，歇着啦。

大 婶：（接水壶）还是老嫂子想的周到。

老嫂子：（喊）秀英，喝点水歇歇吧！

〔秀英内应：娘，这就修完啦！

老嫂子：这孩子，干起活来成头晌知不道歇！

大 婶：这样的好媳妇可是百里挑一，可我听说你这个儿媳妇还有个小脾气哩。

老嫂子：（漫不经心地）什么小脾气？

大 婶：喜顺不喜呛！

老嫂子：只要是通情达理听说听道的，咱就顺着她呗！（倒水）

大 婶：还是当婆婆的体贴儿媳妇。

老嫂子：（递水给婶）他大婶喝点水。

大 婶：我自己来。

〔老嫂子又端水给队长。

队 长：（生气地）不喝！刚喝了一肚子“凉水”！（仍然背向老嫂子）

老嫂子：（唱）老头子在一旁怒气冲冲，

不知是那里来的这阵风。

看样子他大婶定知底细，

大 婶：（唱）这件事漏了汤才不高明。

我这里千方百计来掩盖，

老嫂子：（唱）我这里忙搭话试探真情。

怎么的，不舒服吗？你比不得那些年轻的，以后上坡要带点热水，整天和冷水过可不行！

队 长：热水？你干的那活，（指棉花）凉水也没有伺候你的！

老嫂子：（意外地）俺干的那活怎么样？

队 长：孩他娘，你呀！

（唱）平时干活倒实在，

节骨眼上拆我台。

你耳子不抹叉不打，

隔二偏三太胡来。

修理几棵地头摆，

弄虚作假不应该。

我的脾气你知道，

这个后门不能开。

大 婶：（插话）算啦！算啦！为两棵棉花合不着吵吵闹闹的。

老嫂子：（接唱）我看你是二成眼，

你黑白不分咋当官儿，

弄虚作假俺不会，

从来不拆你的台。

什么后门不后门，

你要给俺穿小鞋！

俺的质量并不坏，

队 长：（唱）你是靠的我这个杆儿。

老嫂子：（唱）这贴膏药贴不上，

队 长：（唱）检查质量要公开。

〔大婶一直坐立不安，欲园场又插不上嘴。

马上开个现场会，

看你翻工该不该。

老嫂子：（极为气愤地）我等不得你那现场会，（拉队长）走，这就去看看的！

队 长：我早就看得不喜看嗹！（甩开老嫂子）咱得叫大伙都来看看你才认账哩！

大 婶：（拦住老嫂子）先别吵，我来说几句。

老嫂子：（不顾劝阻）咱得摆事实讲道理吆，光凭嘴说就是不服人吆！

走！看看的！（又去拉队长）

大 婶：（拦住嫂）老嫂子的活你是知道的，秀英干活说不定是头一回。没过门的媳妇是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脾气咱也摸不透，要是得罪了可了不得，这事千万不能当着秀英讲，要查质量，等秀英走开再查。

队 长：秀英没干过你应该指导她，有你在场干这样的活我就找你！

老嫂子：我就不信俺干的那么坏。咱当面直锅腰，走！看看去。（拉队长）

大 婶：（拦住嫂）为了两棵棉花拉拉扯扯叫秀英看见多难看啊！

队 长：我早看啦！和你过了半辈子啦，才知道你还有个倔脾气哩！你……喝醉了也不认那壶酒钱！

〔秀英拿剪刀上。

〔婶、嫂忙示意队长不让他讲下去。

秀 英：娘，爹，大婶也歇着啦。

老嫂子：你看把孩子热的，快喝口水休息。（递水给英）

队 长：修理棉花这活，你干得不多吧？

秀 英：是干得不多，可也不是头一回；就是不会，还有俺娘指导呢。

队 长：（更生气地）看吧，这不就是你的事，问题就在你身上！

大 婶：（忙插话）有老嫂子在场，干出活来就裂不了调。（岔开话题）秀英，你们打完了这井，再往哪搬？

秀 英：往李家庄搬。

老嫂子：他们搬，你可别搬，你还住在咱家里，咱家有自行车，三里五里的净油漆路也挺方便。

队 长：秀英，看你们打井的劲头挺大，可是这井的质量怎么样？

秀 英：（唱）水利建设跨骏马，

“新长征”路上把鞭加。

排排机井高标准，

质量毫分不能差。

钻得深，扩孔大，

井管密封防流沙。

自力更生创新业，

水利建设开新花。

老嫂子：你们打得这批井，质量比过去高多了。

秀 英：这次打井质量要求可严了。最近四队碰上硬层，打不下去，最后这20公分整整打了两个班。

大 婶：咳！一个机井差20公分还不是牛腿上拨根毛吗，用不着再费那个劲。

秀 英：过去“四人帮”干扰破坏，干活不讲质量，如今华主席领导咱踢开“四人帮”这块绊脚石，各行业都在突飞猛进，干活不光要进度快，还要质量好，讲实效。

队 长：对！过去干活不讲质量是“四人帮”搞的，现在干活不讲质量是“四人帮”的流毒。

大 婶：今后当队长的就得勤念叨着点。

队 长：光念叨不行，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吗，这制度就是把尺子，不管谁都得用这把尺子量，你说对吗？孩他娘。

老嫂子：对是对，可是有的干部怀里揣着两把尺子，量别人的用市尺，量他家属的用公尺，达不到就得翻工挨批评，秀英你说这公道吗？

秀 英：干部以身作则，大公无私是好的，可是赏罚不明也会挫伤社员的积极性啊！

队 长：（唱）孩他娘，强词夺理不认账，

他大婶，乱打岔子不让声张。

老嫂子：（唱）孩他爹一定要检查质量，

俺儿媳在一旁脸上无光。

大 婶：（唱）我这里越思越想越惭愧，

脸发热心发慌无有主张。

秀 英：（唱）大伯他厉色严声把话讲，

大娘他针锋相对为那桩。

大婶她神色不安难理解，

这件事其中奥妙费猜详。

队 长：好！咱也别捂着盖着啦，干脆来个赏罚严明！他大婶从前干活老是达不到质量，今回干得这活质量很好……

大 婶：（不好意思地）队长，我……

队 长：你是进度快质量好，还捎带拨了草，再奖励你四分工，还得在社员会上表扬表扬。

大 婶：（对观众）这个表扬比打俺两巴掌还难受啦！

队 长：孩他娘，你领着干得那活，顶疵毛，翻工！

老嫂子：不是俺越学越疵毛，是你这个官越当越胡闹。俺干的那活用不着捂着盖着，走，看看的！（拉队长）

大 婶：（拉住）老嫂子别去看啦（惭愧地）队长我……

队 长：他大婶你怎么啦？

大 婶：我心里很不好受！

〔大婶这异常的表情引起三人的注意。

秀 英：准是累的。

队 长：对！你大婶这两天干活急，天又热，累着啦。

秀 英：大婶你早回去休息吧，准是中署！

大 婶：秀英，你大婶不是中署了，是中毒了！

队 长、老嫂子、秀 英：中毒！

老嫂子：可不是吗，这棉花刚喷了药，天又这么热……

大 婶：不！老嫂子，我是中了“四人帮”的毒！

秀 英：大婶是怎么回事？

大 婶：秀英，你大婶是马尾拴豆腐提不得啦！

（唱）嫂子她劳动积极质量不差，

队长你大公无私把质量查；

秀英她虚心好学品质好，

为加速“四化”建设把班加。

我……咳，叫我怎么说呢，（拿条子）这是我的不是！这是老嫂子的验收条，我干质量不好，这就翻工！

老嫂子、秀英：这是怎么回事？

队 长：咳！我越听越糊涂，可把我闷煞嗹！

大 婶：队长，你重新检查老嫂子的质量吧！

〔队长向张季花的牌子走。

〔婶、英、嫂向张秀花的牌子走去。

大 婶：你往这边来！

〔队长走向张秀花的牌子前。同时，老嫂子、秀英发现牌子不对，又去看了张季花的牌子，恍然大悟。

队 长：（念）修理员张秀花。

大 婶：队长，错啦。

秀 英：这是俺修理的！

队 长：（指点秀字）是张秀花！

老嫂子：（逗趣地）我才知道你也有个倔脾气哩！你喝醉了也不认那壶酒钱！

队 长：这明明是个“秀”字吗！

大 婶：这两个字是差不多，可对比质量就差远啦！

队 长：他大婶，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 婶：是这么回事。（换过牌子）咳！我是干些啥事，混水摸鱼，陷害别人，闹得人家家务不和。咳！我这四十多岁的人嗹，干了些啥事，叫孩子们笑话。

队 长：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大婶，四害横行时，是干多干少一抹平，干孬干好一样算。现在华主席领导下，这些都成了老皇历，看不的嗹！

老嫂子：他大婶，你这种做法是不好，只要以后改了就好。

秀 英：这也不能光怨你，都是“四人帮”破坏了政策，搞乱了规章制度造成的。

队 长：对！我们要狠批“四人帮”，紧跟华主席，在新长征中多贡献。

大 婶：今后我一定积极参加集体劳动，干活保质保量。

老嫂子：好哇！她大婶，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做饭，下午再来修理。

秀 英：大婶，我抽空帮你修理。

大 婶：秀英，不能再让你受累了。再说那就不是赏罚严明啦。

众： 怎么的？

大 婶：不是秀英干的活，让她陪着翻工，还叫赏罚严明吗？

众： 笑。

〔乐起。〔幕落。〕

（1979年参加惠民地区戏曲会演。）

作者：毛继勋，笔名干臣，1939年出生，山东省东营市广饶县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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