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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理解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是消极还是积极(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什么意思)

导语:如何理解“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如何理解“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个人觉得“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是苏轼对于人生本质的认识,已经达到了庄子齐物论的思想高度,和庄周梦蝶的境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无所谓积极、消极,而是一种纵浪大化中,不忧亦不惧的人生态度。

苏轼历来被当成是豪放派的开创者,这首《念奴娇·赤壁怀古》也自然被当做典型的“豪放”诗。但“豪放”究竟指的什么,这里面不止有“豪”,更是有“放”。

王国维先生说“稼轩词豪,东坡词旷”,这实在是精辟的见解,豪放其实是两种品质,东坡身上更多的是“放”的一面,也就是王国维先生说的“东坡词旷”。

细读一下这首诗: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起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想象一下自己站在赤壁之上,眼前是波涛澎湃、滚滚不尽的长江水,一波又一波的浪打过来,宇宙天地之间,是如此壮阔,再联想到三国赤壁之战的场景,怎能不豪气陡升。

所以东坡也不禁开始「遥想公瑾当年」是何等的「雄姿英发」,只见他「谈笑间」就能令百万曹军「樯橹灰飞烟灭」。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士子,到这里,我们不能体会出,东坡身上沸腾着的对于一种壮阔的生命和伟大的事业的向往。

但其实,东坡写这首词的时候,是在被贬的情况下。东坡其才高,才整个宋朝可以说是无出其右了,他为人刚正,敢于直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苏轼的一生都处于新旧两党的夹击和陷害。

从元丰二年,43岁的苏轼遭受乌台诗案开始,到绍圣四年,苏轼62时被贬儋州,可以说东坡的仕途没有一天是顺畅的,新党执政的时候,他被排挤,旧党上台的时候,他又被旧党排挤,被一贬再贬,最后被“发配”海南岛,我们现在一提起天涯海角就觉得非常美,但在宋朝儋州是何其荒凉。如此长时间的打击,东坡何以安顿余生?

《念奴娇·赤壁怀古》写于元丰五年,这时候的东坡经历“乌台诗案”这一人生最大的窘境刚刚两年多,劫后余生,此时的东坡已然看透生死。

纵然东坡对壮阔的生命和伟大的事业心之向往,如此地多情,可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如此无情,已令他「早生华发」,此刻东坡显然已经清楚的认识到生命是一个无可奈何的过程。

体会到这种生命是一个无可奈何的过程,这一令人绝望的本质,人又该何去何从?

东坡不愧是“颇仙”,每每在人生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他总能找出一条路来安顿人生。东坡告诉我们,不要因为人生的陷阱而陷入到失落绝望之中悲恸不已,你要抽离出来,「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说到底,人生只是一场梦,有如此江山,有如此明月,也就够了!

苏轼身上这种通透旷达的品格,可以说就是在黄州这段时间形成的,我们看一看他同样时间的其他作品,可以相互印证。

同样作于元丰五年的《后赤壁赋》,他在里面写道:「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须臾客去,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乎?”问其姓名,俛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耶?”」

还有元丰六年作的《记承天寺夜游》「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东坡的这种超迈,可以说是贯穿了他此后的人生,支撑了走遍黄州、惠州、儋州,依旧保持着“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状态,尤其在他晚年的作品中更是高风绝尘,如:

「浮空眼缬散云霞,无数心花发桃李」——《独觉》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东坡「旷达」的这种处世态度,如果我们和他同时代的人以及前人进行比较会有更深的体会。

和东坡同时代的秦观,他作为“苏门四学士”之一,同样的,仕途也不畅,但其实秦观虽然遭受贬谪,但并没有像东坡那么惨,也没有遭受到像东坡那样被置于要杀头人生至危境地,却就已经陷入“飞红万点愁如海”当中不能自拔了,不能不说秦观的抗打击能力着实弱了。

另外,像阮籍,他写诗说「独坐空堂上,谁可与亲者?出门临永路,不见车马行」,可见阮籍也感受了一种人生的无可奈何,可是他在这种清醒的认识后,体会到的更多的是无法诉说的孤独感,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常常独自驾车,穷途恸哭。

再有像李商隐,他在将近五十岁的时候,写下了那首人生绝唱《锦瑟》,里面写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里的只是,不是我们今天说的但是的意思,只是在中古语境里,就「正是,就是」的意思),「此情可待成追忆」,难道只是最后才明白吗,不是的,正是在当时的时候就已经感到惘然了。李商隐究竟惘然的是什么呢?他在《暮秋独游曲江》一诗中写道:「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李商隐感受到的生命的本质就是“恨”,也就是人生就是一场悲剧,而这种悲剧,从人的生命诞生的一刻便开始了,不死不休。李商隐对人生的种种美好被剥夺的经历,可以说是有着清醒的认识,并且每时每刻都在感受着,然而像秋天被打湿翅膀的蝴蝶,他一生都没有振掉那压在身上的露珠,似乎他已经习惯这种负重感。

通过对比,就可以更深刻地体会苏轼身上那种历经磨难而笑对人生的可贵之处,那种即使是活在一滩污泥之中,却依旧能保持生活的美感,这正是苏轼的魅力所在,也是最让人向往,却也最不可及处。

今天,物质已然如此丰富,我们却压力如此大,烦恼如此多。

何时忘却营营?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在人生的这场梦里,有如此江山,有如此明月,难道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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