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 从 无助者 成为 掌控者（小丑从无助者）

剧照封面上的小丑，癫狂而自由，邪恶而纯粹，在压抑黑暗的城市建筑的缝隙中展露出舞蹈纵情的姿态，几乎涵盖了整个小丑故事的主旨。

小丑这个人物在DC漫威里有着特殊的“魅力”，作为和蝙蝠侠势均力敌的反面典型人物，这魅力来自于他纯粹的邪恶和癫狂，这个人物的恶的来源、形成和完成，需要说服观众并不容易，但这部影片做到了。它从现实的角度给与了这个漫画人物更贴近人类本身的阐释和解读。

而菲尼克斯的演技是令人惊艳的，无论是递进、情绪把握、完成度，表情、肢体、语言，都充满戏剧张力。

此剧的音乐，在描述弗拉克的人生时，用的常常是一种默哀式的钝痛，而在描述“小丑”时，却是轻快、喜悦、放松又怪诞，这符合人物的心境，也展示了他内心的变化。

在看完这部电影后，有几个特别强烈的想法：

首先，小丑的存在并非一个人。小丑存在，小丑被尊重，小丑被拥戴。小丑并非弗兰克一个人制造出来的，而是整个城镇的投影，是无序、混乱、和暴力代名词。

其次，很多人认为小丑的堕落是反抗，“卑微的小丑，你看不起的小丑，也有反抗的权利”，实际上正相反。

他并没有反抗这个世界，反而是接受了这个世界的残忍，并让残忍和混乱加注到别人的身上。

去尊重对待别人，这才是对冷漠和暴力的反抗，而以同样的方法对待别人，则是对力量感的屈服。

他是真正的掌控者吗，并不是，他已向内心的混乱、暴躁、邪恶、力量所屈服，这些给了他“强大感”，并成为力量掌控的奴仆。

再次，整个影片中弗兰克亚瑟完成了自己的死亡和小丑的诞生，懦弱的弗兰克无法面对自己这悲惨的人生，而强大残忍的小丑可以成为反抗者的精神领袖。

当他说起那句他不会再被伤害的时候，确实，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如何再被伤害。

唏嘘的是，在整个影片中，他真正笑过几次。

全片重要节点解读：

在“垃圾如山、老鼠横行”的新闻播报中菲尼克斯饰演的以小丑职业为生的弗兰克，在镜子前化妆，你可以看到他的嘴角是下耸的，作为小丑演员，用手牵动嘴角，朝上是在笑，朝下是在哭，你没有注意的可能是，他眼角浸染的那滴泪，从一开始就埋下了压抑黑暗的调性。同时，哭还是笑，在其精神性疾病这个设定下给全影片带来了讽刺和反差。

招牌被砸烂，被人在陋巷中殴打，几乎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常态。背景音乐默哀，片头出现。

下一个镜头，他在福利心理医生前这一段演技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如何用大笑来表演哭泣”，眼角紧抿，嘴角放大甚至干呕到喘不过气，单看这一段也会让你感觉到他内心的压抑。

而他的救助医生只是在对面漠不关心地看着他。“大家都很苦闷。”她说，你能感觉到她并不关心眼前这个病人，人人都只关心自己。

弗兰克的笑话本里却是悲观的注解，从无希望，“我只希望我的死比我的人生更有价值”,“我只是不想这么难过”，此外，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先前会被关在医院，这位后面剧情埋下伏笔。

在公车上他对孩子释出善意，用小丑脸逗笑了他，但他并没有得到别人的同等对待，而他的病让他自己看起来怪异而可怕。“这种大脑损伤造成他神经系统上的疾病，经常让我大笑”。

当他回到家时，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支柱和希望呈现，一个是看似关心爱她的母亲，一个是他的向往，电视上的喜剧演员莫瑞富兰克林，他甚至幻想了一段莫瑞肯定他、鼓励他的场景。这一段也将与影片故事末尾的演播室枪杀和弑母形成强烈对比。

镜头转到他的工作场所。这里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菲尼克斯后背的一段戏，这个动作是以拉扯鞋子表现的。瘦骨嶙峋，却又充满着一种想要冲破身体的愤怒感。仿佛从他后背里要窜出什么怪物。人的背部线条也能演戏，也能表达情绪和主题，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此时同事幸灾乐祸地询问，漫不经心的枪的给予，同事对其他同事的欺辱，而他只能附和大笑，在离开休息室后，笑戛然而止。而上司面对他的被揍，不问事实，只是对他惩罚并称他是个怪胎。他笑着聆听，只能踢垃圾桶表达他的愤怒，坐在垃圾堆中宛如垃圾。

回家的他碰到了电梯里女邻居，女邻居的出现成为了他脑中一个意象，有关释放和死亡。

弗兰克在家里的音乐中拿着枪、随着音乐舒展身体，此时枪给了他一种力量感，并给于自己鼓励，他误开了枪，初次表达出来的是慌张。然后他跟踪女邻居，表现了对她的兴趣。

在俱乐部里，在笑声中，他隐藏自己的病，在那里不突兀，没有人会嘲笑他的病，自由自在，这也是他会倾心于脱口秀的原因。“精神病最糟糕的是，别人都希望你装没病”。

在邀请女邻居来听他的脱口秀后，在欢乐的音乐中，他在儿童医院表演时掉落了那把手枪，这让他彻底失去了工作。他的压力此时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在昏暗的地铁里，弗拉克再次受到了欺辱。别人殴打他嘲笑他，他做出第一次的反抗，用枪杀死了三个人。而使用了枪的弗兰克，第一次感受到了力量的存在，他不再是那个倒在地上的人，而是追击别人让别人害怕的人，这种从失控感到控制感的改变，是他人生转折的重要时刻。

而逃跑后在厕所里起舞的他，几乎用一种舒展而艺术的姿势，展现他内心此刻的重要变化，既扭曲又合理，既害怕又兴奋，伴随着晕眩感的平静。他意向中和女邻居的的性，也是这种攻击性的“性释放”表现。其后他在工作场所对同事的反驳，打烂打卡器，都是攻击性和自我的释放。

他在电视上看到韦恩对他杀死的三人的遗憾，和对他“躲在面具后懦夫”的评价，此时“功成名就的人”和“不思进取的垃圾”形成了对立。面对弱化和鄙视，他抖着腿表达着愤怒，笑中讽刺。

在第二次与社工的谈话中，他直接指出了社工的冷漠和虚伪，并且表达了“在我一生中，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存在，但是现在我感觉到了，人们也都开始注意到我”。因缩减财政预算社会福利机构被关闭的社工这时候的回答也很直接而犀利，“他们根本不在意你这种人，当然他们更不在意我这种人”。社工在亚瑟的人生中，不仅没有起到帮助的作用，反而强化了他的无用感，并将自身的冷漠和黑暗的情绪转移到病人身上。

他去俱乐部表演，但精神性笑阻碍了他的表演。女邻居对自己宽慰。而走在大街上的他，突然发现，地铁枪杀案的小丑形象，成了那些因“贫富不均而充满戾气愤怒”的街头人士的精神象征，报纸上称他为“小丑义警”，出粗车里的陌生人带着小丑面具，女邻居称他“是个英雄”，这是他内心对枪杀事件的合理化和鼓励，甚至带有得意和骄傲。“哥谭市少了三个混蛋，还有一百多万个。”此时他的妄想症已经进一步加重。

回到家的他面对的仍是那个不断写信给韦恩却从未收到过回信的人。拆了信的他此时发现韦恩可能是他的父亲。他走到了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这时候他心里其实是有希望的，改变人生的希望。他去找韦恩但吃了闭门羹，逗笑自己的“弟弟”说明他此时内心的善意，但是从门卫那里得知她母亲有妄想症，而他也不是韦恩的儿子。

回到家的他发现母亲中风被送往医院，而警察找到了他。被层层压力包裹的弗兰克亚瑟在病床旁受到了更大的打击，他先前在俱乐部被录制的表演被他尊崇的人盖瑞当做笑料在电视上播放，极尽嘲弄和羞辱。看到第一段他自己笑了，但重播时他看着电视上的自己，那种冰冷感开始溢出。背景的鼓点声有着钝重。

与弗兰克处处被压制不同，作为“小丑”的他出现在电视上，市区的示威游行愈演愈烈，无数的人戴着小丑面具表达着积怨和愤怒。而把市民形容为“小丑”的托马斯韦恩傲慢而高高在上。在举着“让小丑当市长”人群集会中的弗兰克亚瑟，充满骄傲和兴奋，此时“小丑”的存在感被进一步强化到极致，他在人群中享受着被众星拱月的“殊荣”。

找到韦恩的亚瑟，被告知他母亲的妄想症和自恋人格障碍，并进一步揭露了他被领养的事实。

再一次绝望之后，他接到了莫瑞的电话，因短片取得了好效果被邀请去电视台参加表演。曾经，这是他的梦想和希望。而此时，却已无法牵动他内心的悲喜。

他去了阿卡姆州立疗养院，调查他母亲的卷宗，在那里他知道了他从小被母亲和其男友家暴，而他的精神疾病正是源于曾经暴力的头脑性损伤。自己人生的绝望，竟来自于自己一直悉心照料赡养的母亲。母亲说，从未听他哭泣，可他笑的时候无时不刻不在哭泣。

谁都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存在。

即使在如此悲惨的时刻，你能看到的仍是他的大笑之悲。这是一记重锤，整个人都破碎。

回到公寓的他，来到女邻居家里，最后也终于意识到了，女邻居对她的善意，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幻想。他在房间里大笑无法制止，让人觉得他几乎要把心肺都呕吐，窒息的绝望。

在医院，他终于用枕头闷死了母亲，完成了弑母。

他对母亲说，你说我那不受控制的笑是一种病，（那不是病），那才是真正的我。我这一辈子，有快乐过一分钟吗。（你就是罪魁祸首）。我曾经以为我的人生是一场悲剧，但是我现在知道了，我的生活应该是喜剧。

不接受悲惨，因为太悲惨了，悲惨的不愿意承认。与其悲惨，不如让痛苦都变成快乐。弑母这个行为，实际上他内心的一种终极放弃。

在家里练习参加演播室的弗兰克亚瑟，渐定他表演型人格的雏形。他开始用一种荒谬的恐慌感（枪）来制造幽默。在浴室里翩翩起舞的他，既放纵又舒展，涂上小丑的妆，杀死了来看望他的其中一个同事，此时需要注意的是，他放走了另一个同事盖瑞，亲吻他的额头并对他说“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很多人可能觉得他这里是良心发现，我却觉得他这里表现的是一种控制感：你对我好，我放了你，你对我不好，我杀了你。这令他感觉自身强大，属于小丑的力量感。

欢快的音乐响起，身穿红衣的“小丑”终于完成了自己。在阶梯这里的这段舞蹈堪称经典，也是全剧的“剧眼”，再也没有什么弗兰克亚瑟，只有“Joker”，他强大、轻松、快乐、癫狂、邪恶，他是“小丑”，开怀大笑，享受着风和阳光的街道。他把自己真正地释放了出来，仿若站在世界的中央，自我，一人。

被警察追击的他在地铁里遇到了他的拥趸，制造混乱与冲突让他轻松逃离，看着警察被那些示威者殴打，如同曾经的自己，他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暴力混乱的制造者。

在演播厅，“Joker”这个词是原来是盖瑞嘲笑他时用的称呼，而当他顶着这个称呼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和屏幕内那些笑声不断的观众不同，他们的掌声和笑声只会让屏幕外的观众发出阵寒。屏幕外的我们能够感受到他的“力量感”，与影片一开始那个被人揍倒在地无助无力的弗莱克不同，我们知道，小丑强大而危险。

“我希望我的死比我的人生更有意义”这一句话再次出现。

确实，那个一无所有的弗兰克亚瑟，最终连他自己都失去了。

他将把他的人生交给了“小丑”。这是一种自屠。

随后，“小丑”在电视前坦白了自己。这是一段终极的坦白和控诉。

我杀了华尔街那三个人渣。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没有什么能再伤害我。

我的人生就是一场喜剧。

我觉得杀人很有趣。

我也厌倦了假装杀人没有意思。

在这年头，人人都是人渣。

要是我横尸街头，你们没有人会在意，我每天和你们擦肩而过，但是没人注意我，为什么托马斯韦恩在电视上为他们诉说，他们的命就比我更值钱？

每个人都对彼此大喊大叫，没人互相尊重，也不会换位思考，他们除了自己，关心过别人吗。

他们以为我们只会像默默忍受的小孩一样，以为我们不会奋起反抗。

你只是想嘲笑我。

当你惹毛了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社会遗孤，然后把他当做垃圾，会怎么样。

当他枪杀盖瑞——这位他曾经的偶像之后，抖腿、跳舞、手舞足蹈，那种被释放的兴奋、邪恶、自得和恶意，通过无数镜头被传播出去，也影响了更多的人。

正是因为他的惊人之举，更多愤怒和仇恨被点燃，“献给那些被世界遗弃的人”，城市熊熊燃烧、暴力无处不在，绝望充斥世界。

整座城市因为你而乱套。

Isn't it beatiful？我知道，这难道不美吗。

他面对世界的混乱和暴力，开怀大笑。

既然世界冷漠而绝望，那就让世界更冷漠而绝望。

既然自己无力而悲惨，那就让世界更无力而悲惨。

无数的“小丑”被制造出来。

电影的最后，“小丑”站在警车车引擎盖上，以血补妆，面对众人的欢呼和拥戴，面带微笑，翩然起舞。自此，他成为了混乱、暴力、无序的代名词，成了那些充满愤怒的人群的精神领袖。

最后在医院里的小丑，在阳光里歌唱起舞，快乐无比。

这样的他，也将成为整个哥谭市无尽的噩梦。

看完之后，觉得影片从头到尾没有给过一点希望和善意。这也是此片这么压抑的原因。几乎所有看到的人，都觉得弗兰克亚瑟，是必然走向“小丑”的结局的。

如果你是他，你能否在自身脆弱软弱的时候，去抗拒内心邪恶所带来的的巨大力量感。

你能否在世界残忍对待你之后，以吻对之世界？

太难了。

文/ IForeverE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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