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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丨杨小霜:卖油茶汤的母亲

导语:夜雨丨杨小霜:卖油茶汤的母亲

夜雨丨杨小霜:卖油茶汤的母亲

卖油茶汤的母亲

文/杨小霜

天阴沉着,巷子里要比往日更加落寞一些,许多商户早早地就关了门,一阵绵长的叫卖声从转角处传了过来:油茶汤……油茶汤嘞……吃了还想吃的油茶汤……

风中,一辆经过改装后的三轮车在铺满青石板的街上停了下来,靠近女人后座的是一个大锅,锅底下用煤火炉烧着,从狭小的车里冒出来的热气,让玻璃窗户上蒙上了一层雾。一些孩子围着卖油茶汤的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给这个冷清的巷子里增添了几分生气。

“给我来一碗油茶汤吧!”我快速地走到她面前说。

“嗨,一入冬,这天儿就暗得比较早,您先稍等,我打开台灯再给您盛!”女人拿出放在车子底下的小板凳放在了三轮车前,然后踮起脚尖,从车顶拿出了她口中所说的台灯!

这台灯看上去有些破旧,发出的光也忽明忽暗,一看就是被某个高中生废弃的,但却成了她照亮生计唯一的光。女人围着白围裙,盘着头发,后背的衣服长期被火炉烤着,已经起了褶皱。她的衣服洗得有些发白,脸庞干净,笑起来时眼角长出了长长的皱纹,说话声音浑厚,年龄估摸在四十多岁,倒也是一个十分爽朗的人,跟年轻时的母亲颇有几分相似。

父母是地道的农民,他们的一生除了与庄稼为伍以外便是颠沛流离了。弟弟上初中时十分叛逆,父母便从千里之外的南方回来了。可一家人总归要生活,娃娃们总归要上学。在镇上的那一段日子,父亲和母亲始终沉着脸,话也很少。

一次放月假的时候,我跟父亲和母亲一起去街上买东西。父亲说:“总得干点什么!”是啊,总得干点什么才能生活,娃儿们才能读书!母亲从一个摊贩前走到另一个摊贩前,但都没能买到母亲想要买的东西。路上我告诉母亲,以前上初中的时候,校门口外面有个卖油茶汤的老人,生意不错,时常是去晚了就没了。

“对,油茶汤,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能熬油茶汤!”母亲有些兴奋地说道。

次日母亲买来油茶汤所需要的材料:玉米,茶叶,苞米,粉丝,绿豆……

母亲将玉米放进锅里以后,便从屋子里拿出来了秤,而后将称好的碱用水搅拌均匀后倒入锅中。我坐在门口观察着母亲做油茶汤的一举一动。虽说经常吃油茶,但这油茶汤怎么熬的还真是没见过!

锅里一直冒着热气,母亲时不时地用勺子将锅里的玉米舀出来放在手上,再用手指揉搓着。反反复复十来次,母亲便叫我帮忙端来屋里的木盆。

母亲背着煮好的玉米去了凉水井。正值冬日,凉水井旁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母亲叫我将筲箕放在木盆上,而后用双手使劲地揉搓着。我很疑惑地问道:“母亲,这是在做什么,这样搓不把玉米搓成泥了?”

母亲微笑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用碱水煮过的玉米,这样搓的目的是去掉粗糙的外壳,这玉米粒会越搓越香!”母亲搓好玉米粒之后一双手也被染成了紫红色。

我蹲在凉水井旁说道:“这玉米粒是造了什么孽,要承受脱皮碎骨之苦!”母亲只是一个劲地搓着筲箕中的玉米粒,并不理会我。

回到家后母亲便开始炒茶,炸粉丝,切姜蒜……最后将洗好的玉米粒跟绿豆一起煮汤。母亲总说这做油茶汤就像做人,要想味道正宗,必定是要经过千锤百炼的。

母亲给我盛来一碗油茶汤,我喝了一口说道:“哎哟,这油茶汤真苦,比我上初中时校门口那个老人卖得还要苦!”母亲却说道:“不苦啊,这油茶汤吃到嘴里满嘴都是茶叶的甘甜味,和玉米的清香味呢!”

大约过了一周,父亲将买来的三轮车经过改装后,就成了母亲疲于奔命的“武器”了。不论严寒酷暑,母亲都会拖着热气腾腾的油茶汤走街串巷,四处叫卖。

每每放月假回家,见到板壁上母亲所悬挂的那些被火烤得变形的衣物和母亲后背上的伤痕我就十分自责,若不是因为那句话,可能母亲就不用受这些苦……

若是生意好,母亲便早早地就回来了,而后就开始准备第二天要卖的油茶汤的材料。若是碰上生意不好,时常是半夜三更才回家。上初中时我时常凌晨三四点钟便起床赶路去读书。

父亲吃着母亲留在碗柜里的油茶汤,而我则吃着父亲做的荷包蛋……我不明白父亲这么做的原因,直到有一次我趁父亲不注意,悄悄地吃了那碗被母亲留在碗柜上的油茶汤,我才发现,其实这油茶汤并不像母亲口中说的那般好吃,反而是经过几次熬制之后,这油茶汤除了茶叶的苦之外并无任何一丝甘甜。

寒风呼啦啦割着父亲的脸,我缩在父亲的身后,大声问父亲:“那油茶汤那么苦,怎么你跟母亲都那么爱吃?”父亲迎着寒风高喊着:“油茶汤香着哩!”

到校门口时,父亲停好摩托车,望着我说:“好好读书!天气冷,多穿点衣服,没钱了爸爸给你送来。”父亲的脸被一团白色的雾气笼罩着,模糊……

女人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油茶汤,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我舀了一勺品尝,绿茶的苦味在口中弥漫开来,玉米绿豆炖得软糯香甜,炒米裹着茶汤脆生生的,一碗茶汤吃完,茶香萦绕唇齿之间,果然香着哩!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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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丨杨小霜:卖油茶汤的母亲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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