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长房绝嗣，朝廷却跳过二房让老五袭爵：记正统年间的大明蜀王家族

前言：宣德十年（公元1435年）正月初十日，九岁的皇太子朱祁镇在北京紫禁城奉天殿即位，成为大明王朝第六任皇帝，即明英宗。由于主少国疑，少年天子在大赦天下的诏书之中，希望分封各地的亲王宗室能够“益修藩屏”。

然而就在正月十七日，英宗收到一封来自湖广澧州（今湖南常德澧县）的奏疏，不禁让他皱起了眉头。上奏之人名叫朱友堚，是已故华阳王朱悦燿庶长子，蜀献王朱椿之孙。因尚未除服，故而未曾袭爵。表面上看来，朱友堚的问题很简单，就是想问问在自己尚未袭爵的时间段，朝廷会不会给予一定的岁禄。

己丑，华阳王悦燿庶长子友堚奏： “先臣岁禄二千石，米、钞兼支。今先臣薨逝，未有成命。”上命循旧制，以禄米三百石给之。—《明英宗实录卷一》

少年明英宗剧照

这显然不是朱友堚想要的答案，而让他更绝望的事情发生在五天后，英宗下旨赐予宗室白金、文绮、纱罗和钞锭之时，其中蜀藩保宁王朱悦（上劭下火）的待遇和其他诸位亲王完全相同。此举意味着在蜀藩大宗绝嗣后，朝廷选择了在蜀献王诸子中伦序第五的保宁王，跳过了伦序第二的华阳王长子朱友堚。

对于严格遵循嫡庶分明，长幼有序的大明朝廷来说，为什么会在二房还有继承人的情况下，让五房子孙来袭爵亲王呢？保宁王和朱友堚在正统年间又有哪些故事呢？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

天上掉馅饼：从保宁王到蜀王

宣德十年（公元1435年）二月，朝廷遣驸马都尉焦敬为正使，都给事中陈瑺为副使，持节册封保宁王朱悦（上劭下火）为蜀王。当年八月，保宁王妃何氏进封蜀王妃。

宣德朝的时候，由于两代蜀王绝嗣，外加明宣宗的刻意打压，使得部分朝廷官员不再像洪武、永乐年间那样对蜀王府毕恭毕敬。结果四川按察使刘洵为了修衙门，不但向蜀王府勒索甎瓦兽头，还闹出了人命。最终英宗从严执法，下旨将刘洵斩首。正统朝初年和宣德朝不一样，对宗室不能打压而要拉拢。

乙未，四川按察使刘洵以修葺公宇，索蜀府甎瓦兽头，又挟私捶死弓兵五人。长史姜士仪奏之，下都察院狱，论斩罪。洵称冤，命三法司辩。言其罪实当，上从之。—《明英宗实录卷十一》

蜀僖王陵

为了强调朝廷对于蜀藩的重视，正统元年（公元1436年）蜀僖王大祥（去世两周年）之时，朝廷还特意派遣官员前往成都进行祭奠。蜀藩的首封亲王朱椿，是太祖第十一子，也是濠州红巾军领袖郭子兴的亲外孙。永乐二十一年（公元1423年）朱椿去世后，谥曰献。因世子朱悦燫早逝，朝廷命蜀献王嫡长孙朱友堉于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袭封蜀王。

宣德六年（公元1431年）朱友堉去世，谥曰靖。因其无嗣，弟弟罗江王朱友壎以“兄终弟及”的方式进封蜀王。宣德九年（公元1434年）六月朱友壎去世，谥曰僖。蜀僖王同样无嗣，蜀藩大宗绝嗣，朝廷不得不让蜀献王第五子保宁王以叔继侄，进封蜀王。

蜀王护卫

尽管在宣德年间已经上交了二护卫，蜀王护卫的剩余实力仍然不容小觑。正统四年（公元1439年）十二月，镇守松潘都指挥使赵得向朝廷急奏，称祁命簇国师商巴意图作乱，已被自己拿下。但其弟小商巴聚集大军攻打浦江关、新塘关，焚毁归化驿、北定堡、蒲江堡，请求朝廷调遣大军进行征讨。

松潘县美景

英宗命靖难元勋莒国忠庄公李远之子、都督同知李安出任总兵官，右佥都御史王翱参赞军务兼督粮储，调集四川都司和成都左护卫官军，龙州宣抚司等处土军及松潘见操官军，合计二万余人，前往松潘讨伐小商巴。

祁命簇隶属于祁命簇长官司，治所位于今四川省松潘县北水晶乡。事实上商巴根本没有谋反，是松潘镇守都指挥同知赵谅和他有仇，无缘无故将其诱捕，这才引发了小商巴之乱。朝廷大军到了以后查明真相，立即将商巴释放，命其为净戒弘慈国师，叛乱迅速得以平息。事后无端惹事的赵谅被论罪斩首，赵得则发配广西充军。

说起来蜀王护卫和松潘一带的番寇也算是老熟人，自洪武年间起双方就不断交手。然而经此一役，松潘一带威胁解除，朝廷又将蜀王护卫调往麓川战役之中，此乃后话。

蜀府官员

由于保宁王是献王庶五子出身，整个蜀府上下一开始对他并不如何尊重，正统五年（公元1440年）甚至爆出王府官员私底下搞内斗的丑闻。

明代蜀王府复原图

当时蜀府良医正钮豫，仪卫副田禾向朝廷爆料右长史刘仲珩“贪赃儧分，挟制亲王”。刘仲珩不甘示弱，对钮豫和田禾反咬一口，称二人“险猾多端，亲密王府”。

英宗摇头叹息，蜀王是个摆设吗？无奈之下，他也只能让巡按御史前往王府进行调查。当年年底，英宗根据御史报上来的结果，将三人杖责之后发配辽东，作为王府官员不尽心辅佐亲王的惩罚。

上曰： “王府官僚不思匡辅王，乃各尔造衅。其俱杖之，赦死，谪戍辽东。”—《明英宗实录卷七十四》

子嗣昌盛

和无嗣的两任蜀王相比，保宁王这位新任蜀王在这方面要强上不少。王妃何氏生下嫡长子朱友垓，夫人任氏生下次子朱友墦和第三子朱友城。

正统八年（公元1443年）十一月，蜀王妃何氏去世。英宗为其辍视朝一日，遣中官赐祭，命有司营葬。正统十一年（公元1446年）七月，朝廷遣定国公徐显忠为正使，都给事中章瑾为副使，持节册封蜀王嫡长子朱友垓为蜀世子，西城兵马指挥蒯缙之女蒯氏为蜀世子妃。当年十一月，又封朱友墦为内江王、朱友城为德阳王。

土木堡之变前蜀藩世系图

次年正统十二年（公元1447年）三月，对朝廷感激涕零的蜀王奏请赴京谢恩，顺便再表一下忠心。英宗很满意，表示心意收到，人就不用来了。

甲戌，蜀王悦（上劭下火）奏世子婚礼已毕，又册封内江等王，欲令诣京谢恩。复书止之。—《明英宗实录卷一百五十一》

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华阳王朱友堚

正统二年（公元1437年）二月，华阳悼隐王庶长子朱友堚被册为华阳王，庶次子朱友壁则封为镇国将军。对于朱友堚来说，这是一个最糟糕的结局，但是他要怪，只能怪自己老爹朱悦燿。

当年朱悦燿在大哥朱悦燫去世后意图夺嫡，被仁宗朱高炽从成都打发去了澧州。当时朱悦燫三个儿子全都健在，无论是仁宗还是后来的宣宗，可能都不会想到蜀藩大宗会有绝嗣的那一天。

说实话，蜀僖王去世以后，按照惯例，确实应该由华阳王一脉子孙进封蜀王。论年龄，华阳王是献王次子，保宁王是第五子（第三子、第四子早逝且无嗣）。论出身，华阳王是献王次妃金氏所生，保宁王生母不过是个宫人。但是朱悦燿当年被仁宗皇帝金口玉言骂他“情义乖违”，而且已经从成都迁至澧州，无论如何不适合让其子孙再进封蜀王。

华阳王府门口石狮子

看着朱友堚吃瘪，从宗室到官员，个个都不拿华阳王府当一回事。三百里之外的辽王朱贵烚，竟然派府中内官阮奇等人大摇大摆去悼隐王墓伐取竹果。关键还不止去了一次，朱友堚愤而向朝廷上奏。英宗也很生气，只有朝廷才能打压华阳王，你辽王府凑什么热闹？于是他写信给朱贵烚，让他好好收拾阮奇等人。又让都察院对湖广三司进行问责。

上诏巡按御史覆实，贻王书令自治奇等罪，且谕都察院曰： “荆去澧踰三百里，辽府岁差内使再至其处，惊扰如是。湖广三司及巡按御史何得不以闻？其移文责问之。”—《明英宗实录卷三十四》

按照《皇明祖训》，嗣封郡王的岁禄比首封郡王要减半，因此朱友堚的岁禄只有一千石，米、钞兼支。此后朱友堚曾向朝廷表示五百石米不够用，但是英宗以“湖广累岁荒歉”为由，拒绝让他全支米一千石。而在保宁王进封蜀王之后，澧州官员也只能接受华阳王不会再回成都的现实，老老实实地向朝廷打报告，要求重新创建州治。

丙戌，湖广澧州奏： “洪熙元年以州治为华阳王府，州事暂就澧阳废县东偏听理，其幕厅、吏舍、囚狱俱无，乞即其地创建州治。”从之。—《明英宗实录卷五十二》

成年明英宗剧照

正统五年（公元1440年）七月，荆州卫指挥使杨昇之妹杨氏被册为华阳王妃，常德卫指挥使夏瑄之女夏氏则被封为镇国将军朱友壁夫人。由于父王死得早，兄弟二人从小相依为命，感情相当不错。朱友壁受封之后一直没拿到岁禄，也是朱友堚出面为其奏讨。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次册封之后兄弟二人渐渐越行越远，最终反目成仇，此乃后话。

正统十年（公元1445年）三月，悼隐王妃徐氏去世，朝廷特意遣中官赐祭。此前受册封之时朱友堚就想赴京朝觐，这次借赐祭母妃的机会又想进京谢恩，估计还是想跟皇帝聊一聊蜀王的爵位。英宗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表示叔父身体不好，长途跋涉就不必来了。

癸丑，复书华阳王友堚曰： “承喻以遣人葬祭母妃，欲亲来谢。亲亲之道，礼所当然。况叔有疾，远路跋涉非易。宜自爱慎调摄，不必来也。”—《明英宗实录卷一百三十四》

结语：和洪武、永乐年间相比，经过宣德朝的大力整肃，外加蜀藩大宗绝嗣以及华阳王一脉远走澧州的影响，蜀王家族在正统初年的地位有了大幅的下降，这从本文之中蜀府官员敢于内斗就可见一斑。

不过随着朱悦（上劭下火）的地位逐渐稳固，蜀王府在成都重新赢回了尊重。但是在澧州的华阳王府，却因为兄弟失和，在明代宗景泰年间闹出了巨大的矛盾。这些故事，我们放到下一篇中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