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恶多端的祖父去世，世孙终于熬出头：记正统年间的大明代王家族
导语：作恶多端的祖父去世，世孙终于熬出头：记正统年间的大明代王家族
前言：正统十一年（公元1446年）十二月十二日，大同代王府内哭声震天，大明王朝的首封代王朱桂不（终）幸（于）薨（死）逝（了）。消息传出来以后，大同城内的军民百姓沸腾了，纷纷用各种方式悼（庆）念（祝）着朱桂之死。
作为镇守一方的藩王，居然能天怒人怨到这般地步，正所谓大同军民“苦朱桂久矣”。随着朱桂的去世，熬了二十多年的世孙朱仕壥终于苦尽甘来。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代王家族在明英宗正统年间的故事。
雪中代王府
作恶多端的代简王朱桂
朱桂，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三子，生母郭惠妃。俗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郭惠妃长子蜀王朱椿在成都被誉为一代贤王，次子朱桂却被大同百姓唾弃。自从在宣德年间被明宣宗朱瞻基狠批一通，并且让世孙朱仕壥代理府事以后，朱桂老实了一段时间。但在宣宗驾崩以后，看到新天子年仅九岁，朱桂和他的宠妾徐氏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正统二年（公元1437年）五月，朝廷遣安远候柳溥为正使，行在吏科等科给事中郑泰为副使，持节册封朱桂第七子朱逊炓为宣宁王、第八子朱逊烠为怀仁王。二人的生母即徐氏，一场夺嫡之争随即展开。
正统三年（公元1438年）七月，英宗写信给代王，对这位曾叔祖给予了强烈的谴责和严重的警告。原来朱桂老毛病不改，带着两个儿子宣宁王和怀仁王一起上街，用大杖斧锤对路过的百姓进行无差别殴打。当府中长史意图劝阻之时，代王又不顾朝廷体面，对其进行责打。英宗非常愤怒，先帝宣宗在世之时，已经告诫过代王，不想他如此不将朝廷放在眼里，所以在信的结尾小皇帝放了一句狠话： “祖宗之法具在”，意思就是不要以为我不敢废了你。
夫以国王之尊而数轻出，猝遇无知逞凶者何以待之？且长史，朝廷命吏，职专辅导。而以谏诤輙加捶楚，此岂王者所宜为？继今宜自改悔，副予亲亲至怀。不然则祖宗之法具在，予固不得而私也。—《明英宗实录卷四十四》
少年明英宗剧照
宣宁王和怀仁王正统五年（公元1440年）的时候，宣宁王和怀仁王仗着父王宠爱，多次在其面前离间世孙和代王的关系，以至于朱仕壥屡屡被祖父责骂。英宗虽然年纪尚轻，但几年皇帝做下来，已经对权力斗争的残酷性有了充分的认识。他深知代王当年和王妃徐氏及世子朱逊煓不和，故而在二人去世之后，将一腔恨意全都转移到了世孙朱仕壥头上。宣宁王和怀仁王之所以如此猖狂，背后显然有着父母的纵容，这股苗头必须要刹住。
为了解决这个矛盾，英宗写了三封信，初步展示了他的政治手腕。对于代王本人，皇帝要求这位曾叔祖“屏绝谗言”，同时“益敦世孙之爱”，这样才有益于代国，不然到时候出什么纰漏可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对于世孙，英宗要求他“益敦孝敬”，这样才能“以保福禄”，意思就是代王和宣宁、怀仁王都是长辈，你一定要忍。当年你老爹代世子明明占理，为什么死后被谥为“悼戾”，无非就是公开和父王吵架而已。我大明最讲孝道，你只要能忍，好日子在后头。
代王府棂星门
对于宣宁王和怀仁王，英宗则集中火力对二人进行了疯狂输出。他先是列举了二人平素的狂妄举止：遇节进表皆不行礼，骑马入社稷坛取鹿角、鹿皮等物回宫自用。这两项行为一不敬朝廷，二不敬神明。此外英宗又点明兄弟二人此前用砖石、铁锤打破世孙府门，意图加害朱仕壥。又在棂星门外阻拦殴打王府文武官，不让他们入见世孙。你们的所作所为，朝廷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次我再警告一次，如有再犯，决不轻饶。
小妾徐氏《祖训》离间亲亲，明有正条。尔二人自今宜存念至亲，洗心易虑，务隆敦睦，毋蹈前非。—《明英宗实录卷六十七》
正统年间的徐氏，年纪已然不轻，不知她究竟有何等手段，居然能够拿捏得住朱桂这样的刺头。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一点不假。徐氏年老色衰，朱桂移爱于侍女荣花、菊花，似乎也无可厚非。
然而徐氏很彪悍，直接用大粪堵住二人口鼻，又在二人身上涂漆，让她们皮肤溃烂。更绝得是徐氏还找了个年轻帅哥阴仲谦，让他勾引荣花和菊花二人私奔。此事在大同官府和民间传为笑柄，英宗气个半死，一面下旨将阴仲谦发配甘肃充军，一面严令代府事务都由世孙处置，不许妃嫔干预。
代王府九龙壁
未曾想徐氏野性难驯，竟然于正统八年（公元1433年）二月二十二日夜公然发难，到世孙府门口“击门怒骂”，吓得朱仕壥躲进都司衙门寻求庇护。大同总兵官武进伯朱冕为之转奏朝廷。这里的代世孙修炼多年也早已成精，徐氏是庶祖母，他牢记英宗教诲不和她正面冲突，那么让大同总兵官替自己出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英宗派皇亲武定侯郭玹亲自赶往大同，当面对代王提出警告，要求他约束小妾和幼子，再有类似举动一定严惩不贷。
自今曾叔祖宜明理正心，毋为妇女幼子所感，庶几保全世孙，以靖国家。不然世孙或为谗者所构，至于失所。则祖训昭明，谗者必寘重法，惟曾叔祖其亮之。—《明英宗实录卷一百二》
皇帝发了雷霆之怒，代王、徐氏、宣宁王和怀仁王终于不敢再和世孙对着干。回到本文开头，七十三岁的朱桂去世后，英宗为其辍视朝三日，赐谥曰简。谥法“平易不訾”曰“简”，也就是性情平和不狂放。大明礼部你们睡醒了吗？确定这个谥号的对象是代王朱桂？他和这四个字里的哪一个字挨着边？
苦尽甘来的代王朱仕壥
朱仕壥生于永乐十一年（公元1413年）十月，代世子朱逊煓庶长子，自宣德五年（公元1430年）起代理国事。世子共二子一女，除朱仕壥外，次子朱仕墰封镇国将军，长女封马邑县主。
代王府承运殿
上文虽然说了很多代世孙的饱受欺凌的故事，但实际上朱仕壥的所作所为也并不尽如人意。比如正统四年（公元1439年）三月代王府寝殿失火，大同府通判霍垣率人前来救火，却被典仪等官挟私仇予以杖责。世孙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霍垣救火不力，又将其杖之二十。英宗特意将山西按察司的定罪案牍抄送给世孙，希望他能够“不惑于小人”。
朕以此事必须正之以法，命山西按察司讯鞫定罪以闻。兹特封示所鞫奏牍，庶世孙知所警省而不惑于小人。抑亦令各犯是非曲直昭然，不致枉陷无辜。—《明英宗实录卷五十七》
正统四年四月，代世孙妃杨氏去世。朱仕壥此时虽已有三子：朱成錬、朱成鏻和朱成錀，朝廷仍然要给他安排一位继妃。不过世孙岁禄有限（四百石），无力负担妆奁、币帛等物，英宗要求其祖父代王分与禄米“听其买用”。正统六年（公元1441年）六月，西城兵马副指挥杜文之女杜氏被册封为代世孙继妃。
而对于此前徐氏和宣宁王母子对世孙的构陷，我们已经说了英宗的处置，而他对于朱仕壥要求不变，依然是让他“起敬起孝，委曲周旋”。不过这句话后面还有个背书，也就是实在有难题的话，及时上奏，朝廷帮你解决。皇帝的意思很简单，代王已经是为数不多依然在世的太祖皇帝之子，闹出事情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只要你能忍，我就能确保你的代王之位。
果事有关涉难于处置者，具实来闻，朝廷自为主张。—《明英宗实录卷八十二》
青年明英宗剧照
此后世孙向祖父和徐氏索要世子宝册、冕服，却被告知都已经在此前大火中被焚毁。英宗怕朱仕壥闹情绪，又亲自写信让他体谅代王年老，以后直接穿亲王冕服不好吗？所谓“叔尤宜体朕斯意于此，亦不必计也”。
正统十三年（公元1448年）正月，朝廷遣永康侯徐安为正使，尚宝司丞淩寿为副使，持节册封代世孙朱仕壥为代王，赐岁禄全支本色二千石。当年四月，封宣宁王生母徐氏为代简王夫人。九月，追封故代世子朱逊煓为代王，谥曰戾。故世子妃胡氏为代戾王妃。十二月，代王之弟镇国将军朱仕墰进封为昌化王，夫人刘氏为昌化王妃。
结语：朱桂在建文年间就曾经被废为庶人，朱棣靖难后恶习不改，又被削去三护卫。王妃徐氏乃开国元勋魏国公徐达之女，当朝皇后之妹，代王却和她势如水火，连带着嫡长子和长孙都跟着受牵连。
代王在封国作恶多年，不要说普通百姓，就连大同总兵官武进伯朱冕都看他不顺眼。在修建朱桂墓园之时，朱冕以“大同军民疲于役税已极”为理由，向朝廷表示没有办法按照腹里亲王的规格为代王造坟。巡抚河南山西、大理寺左少卿于谦也和朱冕看法一致。最终英宗下旨，在原定坟茔地亩、房屋基础上减半，享堂只用黑瓦，不用琉璃瓦。
此外朱桂生前虽然溺爱宣宁和怀仁二王，但在他死后，愿意在墓园庐墓百日的，只有其第五子、平素并不得宠的襄垣王朱逊燂。至于代王家族在土木堡之变，以及景泰年间的故事，我们放在下一篇中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