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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那头牛

作者:刘顺良

我家那头牛

上世纪50年代初期我家有一头水牛——确切地说是四分之一头,因为是和另外两家共有,我家只占四分之一。这头牛的影子至今仍不时浮现在我的记忆中。

这头牛犄角弯弯,额头宽阔,腿粗体壮,皮毛光滑,用现时的话说,绝对是一头帅牛。我那时六七岁,正是放牛娃年纪。

牵着它遛达吃草的时候,它很温驯,牵它走哪就走哪。水草丰茂之处,有时我骑它背上,信牛由缰,逍遥自在。不过没吹笛子——那时我没有笛子也不会吹,不然就是一幅现实中的童子牧牛图。

盛夏天热,下午我常带它去屋前的一个水凼洗澡冲凉,这时我也脱光衣服下去和它戏水,我捧水浇它额头,它用尾巴拍水溅我满脸。有时我高兴了,顺手扯下沟边的一把水草,帮它擦洗身上的污垢。

水凼中有一种苍蝇那么大的专吸牛血的蚊子,我们叫牛魔蚊,常来叮它,这时我就帮它拍打,打死蚊子后手上沾许多血,我伸手给它看,它懂我的意思,向我摆头表示感谢。也有我向它表示歉意的时候。

我家那头牛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正遇父亲牵它进家门。我一下蹦到它跟前想 跟它亲热亲热,它却突然用头顶我一下,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我顿时生了气,夺过父亲的鞭子狠狠给它一鞭。它挨打后用眼楞楞地看着我,一副好无辜的神态。我忽然明白它用头顶我实际上也是表示亲热。于是我上前轻轻拍拍它的头,对它道歉。

农历十月初一传说是牛王菩萨生日,这天农家要做糍粑敬牛王,牛儿便跟着沾光。有一年十月初一正逢牛在我家喂养,母亲做好糍粑后让我端了一小盆给牛送去。拌有红糖和黄豆粉的糍粑很香,我端到它面前后它三下五除二把糍粑一扫而光,然后抬头望着我,意思是还有没有。它那享受美食后的欣喜之神态我至今难忘。

这牛气力大不偷懒,是耕田耙地一把好手。庄稼户的孩子对犁地耙地以及石磙压地等耕作见得多了,有时也想在田地里试试身手。但我人小,犁掌不住,于是就学耙地,有几次父亲耙地时我求他让我试试。

我站到耙上后,一声吆喝,牛拉着耙稳稳当当前行,起初我还有点摇晃,但不久就掌握了平衡,没几次我居然成了小“使牛匠”。当牛稳稳前行时,我站立耙上悠然自得,甚至也学父亲吹吹口哨,遗憾的是老吹不成调。

我家那头牛

这头牛还出过一次险情。 有一次它忽然得胀鼓病,肚子胀得溜圆,如不迅速抢救,可能被胀死。牛被胀着的原因有多种,其中一种是吃草时扭脖子闭了气。抢救的方法也有多种。常用的方法是用装上谷糠或沙子的布袋敲打牛的肚子。

当时得知消息后大人们惊慌地跑去,我也跟着跑了去。人们围住牛用装着谷糠的布袋敲打它的肚子,它在中间跳着叫着,很是痛苦,我见它那样子,心想要是胀死可了不得啦,急得流出眼泪。

庆幸的是过了几分钟,象人打嗝一样,它肚子里的气开始从口中一股一股地喷出来,鼓胀的肚子渐渐消了下去,大伙这才松了一口气。

岁月推移,我渐渐长大,它渐渐衰老。进入公社化后社员吃大食堂,耕牛也集中喂养,我和它见面就少了。

一次我放学的路上忽然瞧到一位大伯牵着它在路边吃草,我像见老伙伴一样跑到它跟前,它也很快认出我,我摸它的头,使劲摇了摇它的犄角,它呆呆地望着我,相顾无言,而后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它。

再后我住校读初中,差不多把它忘掉了。有一天放归学假回家,无意间谈到这牛,弟弟淡淡地说它几天前已经死了,肉下了食堂的汤锅。

我家那头牛

我好一阵难受,忍住没有哭。

编辑:方迎欣《白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