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第一女弟子”席佩兰：她的情诗透露了爱情保鲜的秘诀

清代袁枚在晚年曾广收女弟子，这在当时可算是一个非主流行为，但他不惧流言蜚语，不为“男女授受不亲”之观念所动摇，大力推动了女性文学的发展。在那些女弟子中，席佩兰被他列为“闺中三大知己”之一，其《随园女弟子诗选》还把席佩兰的诗放在了第一位。

席佩兰不仅为大诗人袁枚所欣赏，也被她自己的夫君所欣赏。她教夫君写诗，还互相写诗秀恩爱，她究竟有着怎样的才华和魅力呢？她与夫君爱情保鲜的秘诀又在哪？

01

席佩兰一出生就拿了一副好牌，她出生于江南的仕宦之家，衣食无忧，八九岁时读完《毛诗》，十多岁就嫁人了，夫君孙原湘，与她同为江苏常熟人，也出生于仕宦之家，门当户对。更为难得的是，结婚后，她夫君还跟着她学起了作诗。

据孙原湘在其《天真阁集》的自序，他在娶妻之前不懂做诗，直到娶了席佩兰，突然写诗功力突飞猛进，两年写了五百多首。孙原湘在《怜才》中写道：

九州四海一倾城，独感怜才出至情。

绛帖愿称诗弟子，红楼许拜女先生。

隔帘遥授簪花格，立雪微闻咏絮声。

佛意仙心多占却，最慈悲又最聪明。

孙原湘愿意在席佩兰面前称“诗弟子”，这当然是发自内心的欣赏，而席佩兰也愿意被他称为“女先生”，这是一种源于内心的自信。

结婚后不久，两人的婚房就像学堂一样。一起看书，一起学习。这对于不爱看书的人而言，无疑是枯燥的。历史上有些才女嫁给商人或武夫，没啥共同话语。而席佩兰嫁的是与她趣味相投之人，两人互相欣赏。这日子真叫一个美。

孙原湘学会写诗后，经常用诗赞美席佩兰，说她“眉长争月秀，气静与花清”等。在孙原湘看来，他的妻子不仅聪明有才华，还温柔体贴，气质出众。

婚后两年左右，他们一起读书，写字，生娃，带娃。直到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孙原湘去了沈阳，当时他父亲在沈阳做官。那是婚后的第一次远距离分别。

席佩兰写：“晓窗还对镜，膏沐为谁容？”这表示她都不想打扮自己了，因为那个互相欣赏的人不在身边。

两人就这样开启了婚后的异地恋时光。有一回，当孙原湘向妻子传达要返家的喜讯后，又因事情耽搁，让席佩兰白高兴一场。席佩兰写下了《望外逾期不归》：

记得扁舟放桨迟，殷勤问取早归时。

忽看红树青山影，已负黄花白酒期。

情重料非言惝怳，愁多莫是病支离。

一缄手寄难凭准，岂是桥头卖卜知。

后来孙原湘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就先不告诉她要回来的消息，忽然出现在她身边。因而她写下了《喜外竟归》：

晓窗幽梦忽然惊，破例今朝鹊噪晴。

指上正抡归路日。耳边已听入门声。

纵怜面目风尘瘦，犹睹襟怀水月清。

好向高堂勤慰问，敢先儿女说离情？

晓窗惊幽梦，清晨鹊噪晴。两人感情太好，以至于好像有了心灵感应，在他回来之前，她就觉察出了好兆头。正用手指数着归期，耳边忽然传来有人推门的声音。一看那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嘛！可怜他面目消瘦，风尘仆仆，好在他神情清朗，还是她心中的翩翩美少年。这时已迫不及待要跟夫君诉说相思之情了。不过按照礼节，他们应该先去慰问父母。

这是妥妥的秀恩爱啊。可贵的是，皆源于真心真情。袁枚曾称赞席佩兰的诗“字字出于性灵,不拾古人牙慧而能天机清妙，音节琮琤”，其中“出于性灵”跟席佩兰写诗感情之真挚，能够流露天性亦有关联。

02

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孙原湘进京考试，席佩兰写诗鼓励他。落第归来后，席佩兰又写诗安慰他，说出了“人间试官不敢收，让于李杜为弟子”，意思是你太优秀了，优秀到科举考试都配不上你，只能给李杜两大诗人做弟子。这是多么美好的女子。当时孙原湘虽然没考上，但在席佩兰的爱情世界里，他早就通关了。

乾隆五十年（1785年），孙原湘又去考试，又没考上，席佩兰又写诗安慰他。

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这一年发生的一些事，打破了他们家庭的平静。席佩兰接连失去了几位亲人，她的儿子阿安、阿禄以及她的幼弟相继去世。席佩兰过于悲痛，为此停笔一年多。

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席佩兰生下了长女文筠，她认为文筠是阿安转世，孙原湘在一诗题中记录了此事：“九月晦日壬子，余妇夜梦阿安曳其右祛，醒而诞一女。疏眉秀目，宛然儿也。计儿亡日亦以壬子，咸谓儿再来矣……”可以想见他们一家是多么和睦，家人之间的感情又是那么真挚。

生活中的甜蜜，他们互相分享，人生中的悲苦，他们一起承担。

乾隆五十九年（1794），袁枚来看孙原湘，孙把自己的妻子介绍给袁枚认识。在孙的眼里，席佩兰不仅仅是外人眼中的贤妻良母，也是他的挚爱之人。她不应该只是在家宅内院操持，她可以有自己的生命追求。

席佩兰以诗《上袁简斋先生》赠给袁枚，以前，袁枚以为她的诗是孙原湘代作，直到那次会面，他终于见识到了席佩兰的才华。

袁枚收了席佩兰做弟子，还把她的小照带回去，让自己的女弟子孙云凤等人题诗，孙云凤《题席佩兰女史拈花小照》写道：

天然小像写丰神，国色无双四座春。

夜笑西湖诗弟子，从游不及画中人。

席佩兰是个多么有魅力的女子，同为才女的孙云凤也要说一声“从游不及画中人”。

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才华被人看见，在婚姻里又被人珍视。她是幸运的，而懂得珍惜的孙原湘也是幸运的。

03

乾隆六十年（1795年），席佩兰的长子结婚了。那一年，她的丈夫终于以第二名中举。

嘉庆十年（1805年），孙原湘应进士第，又考了第二名。孙原湘四十多岁才做官，不久请假回家，后来就没有做官了，去了主持书院讲席。夫妻两人吟诗作对，夫唱妇随，兴致来了就游山玩水，宛若神仙眷侣。

孙原湘与席佩兰之间，好像不存在七年之痒之类。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都是彼此心中最美的样子。

孙原湘在《盟兰引》中言：

君子日以老，素心日已保。

两心如一心，岂系颜色好？

吴桂君曾在诗歌《喜欢一个人》中说：“爱情永远是两个人的努力，而不是一个人的委曲求全。喜欢一个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痴于肉体，迷于声音，醉于深情。这样在一起，才是嫁给了爱情。”而孙原湘的爱情，是两颗心都融合在一起，至爱至纯。

在孙原湘去世前不久，他还怕自己走后席佩兰会很孤单，因而担忧地写道：

已苦鸳鸯锦翼分，祇留弱息慰文君。

罡风又夺明珠去，从此孤身似片云。

他们夫妻恩爱，固然跟家境优渥、性情投合有关。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彼此都很珍惜对方，女方不要求男方求取仕途功名，孙原湘在妻子身上可以得到最好的慰藉。男方也不要求女方保持花容月貌，安于内宅，而是尊重她的爱好与追求。席佩兰在男方那里始终都是值得欣赏的爱人。

他们秀恩爱的情话，皆发自于真心。这也许能给现代人的婚姻带来一些好的启示吧。

-作者-

慕容艺，从事文字方面工作，业余时间写点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