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旱蝗汤1944：汤恩伯的部队究竟多缺德？

自从“民族国家”的概念诞生以来，似乎还没有哪个国家的军队，在抵御外来入侵时会被本国民众袭击。不过国军可以创造这个记录：1944年4月豫中会战后，汤恩伯所部一边被日寇打得七零八落，一边被老百姓包围缴械。第31集团军连电台都被缴了，汤恩伯的亲儿子第13军更是人人喊打，无论经过哪个村子都要挨冷枪，第89师直属部队和267团被民团打得人仰马翻，逃散了三分之一。第85军败退途中被民团截住，问他们是不是第13军，长官们赶紧说自己是85军的，没想到民团里有数学天才，说：“8加5是13，肯定是13军！”于是也被勒令缴枪、洗劫一空。

资料来源：《我所知道的汤恩伯》

而且，这并不是孤立现象，根据胡宗南日记的记录，陕西省老哥们听说了河南的事情后也“兴奋起来”、胡长官觉得自己在陕西这么多年大缺大德，觉得一旦战况不利，下场也比汤恩伯好不到哪去。一时间，国军突然身处众叛亲离的危险之中。

资料来源：《胡宗南日记》

早在1941年，登封、叶县等地就有“甘愿敌军烧杀，不愿十三军驻扎”的口号。国军嘛，在行军宿营时抢点鸡、杀点牛、砍点树、下点门板啥的很普遍，原本不稀奇的。可汤恩伯的基本部队却更上一层楼。

下什么门板啊？直接点：老乡，这房子挺不错的，我很喜欢，现在它归我了。不但分文不给，还要帮你装修装修——当时河南穷人家的房子一般是隔成三间，土墙、茅草顶，后墙不开窗。汤军占用后，不但要把隔墙推倒，还要在后墙挖个大洞，搞成一个不伦不类的大通间。他们倒是方便了，可是部队调走后，房主回来只能欲哭无泪。

这也就罢了，在所谓“军事第一、保密第一”的幌子下，他们驻扎在哪个村，就要把全村的老百姓赶走，鸠占鹊巢，至于寒冬腊月老百姓住哪，长官们可管不着。而且据李宗仁回忆，第13军驱赶老百姓时，只驱赶成年男子，村里的财产、粮食、牲口，甚至妇女都要一律留下——有国军帮你照顾老婆女儿，有谁不放心？谁敢不放心？原西北军系统的第12军归属汤恩伯管辖后，由于河南籍官兵多，对老百姓比较同情，就把一部分用不上的民房归还给房主，坏了汤恩伯集团的潜规则，反而被说是“收买人心、是亡国奴式的队伍”，也不知道这帮活宝是怎么把人心和亡国奴联系起来的。

资料来源：《我所知道的汤恩伯》

既然都占了房子，老乡们，那咱们就是一家人，我们吃饭你们也管了吧。自从蒋鼎文、汤恩伯到任后，第一战区的军粮供应就成了千古之谜。1942年大灾之年，河南军粮征集居然超额完成任务，大大超过核定的数字，受到了国府的嘉奖。嘉奖完了，国府粮食部从此之后就按这个超额数字向河南分配军粮指标，老百姓的负担本来就已经重上加重了。可是根据军统的报告，第一战区“兵站总监部各仓库，如陕州等处库长，平时均将存麦放贷农民，坐收利息，更有盗卖军粮者”、“以战前而论，洛阳市上之食粮由军队卖出者逾半数”。

第89师师长就承认，自己在河南当师长期间，吃1500名空额，每个月能收入七八万斤粮食，汤恩伯的亲信葛天私下估计，按30个师计算，这些军长、师长们每月就可以搞到两百多万斤粮食。

资料来源：《我所知道的汤恩伯》

既然军粮被长官们拿去倒卖放贷，部队没吃的，就只能搞所谓的“就食于民”。一个大队、一个营，甚至一个连，向当地乡长、保长出示一张条子就可以直接索要粮食。要知道那几年河南可是连续遭灾，被这样反复抢劫，民间的惨状和对国军的愤恨可想而知。

房子占了，粮食抢了，老百姓剩下赤条条的一个人去逃难，这总行吧？想多了，在长官们看来，你这几十斤瘦骨头也是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放过呢？1943年，汤恩伯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决心要办什么狗屁大学。国府教育部还真接招，允许他建立所谓的“苏鲁豫皖边区政治学院”。本来嘛，国府大概是想让他搞个临时培训班，培训百来个行政人员。没想到汤司令心比天高，在叶县开始正儿八经的大兴土木，要建设一个正规本科制大学。对于这种蠢事，国府当然不可能拨款，不过没事，汤司令提出“建材取之于民，技术取之于军”的口号，宣称不要国府一分钱。

所谓的“建材取之于民”，就是从河南、安徽各县强行征集砖瓦木料。既然是征集，不但一分钱不给，还要老百姓千里迢迢送到叶县。1943年降雨多，道路泥泞，大部分牛车运送建材到叶县后，牛就不行了，一时间叶县的死牛肉多到没人买的地步。建材运到叶县后，由于数量太大，经常被盗、丢失，管理人员为了交差，就故意为难后续运送建材的老百姓，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合格，拒绝签收，一堆砖瓦木料又不能再运回去，只能白送给他们，自己却要回去拆房子、重新运一次。

所谓“技术取之于军”，就是把各个集团军所属的工兵集中起来，组成工垦大队修学校。工兵营又不是建筑公司，专业根本不对口，房子修得歪歪扭扭也就罢了，还耽误了正事。1943年，日军在河南增加了装甲部队，对于缺少反坦克炮的国军来说，对付坦克最好的办法就是大规模布设反坦克地雷。可工兵都搞工程去了，哪来的人呢？汤司令一拍脑袋：没人埋雷，可以挖坑啊！规划了一条从郑州到开封、再向南延伸到周家口的巨型反坦克壕沟，用来保护他的老巢叶县。于是乎，壕沟两侧百余里内的老百姓都成了汤军的奴隶，被迫自带粮食工具，到工地上夜以继日的挖掘；蒋鼎文得知后讽刺说：“有人想学隋炀帝，在河南开掘千里阡沟，名之曰国防工事，在我看来毫无必要，现代战争中尤其没必要，现在正值灾歉之年，应该立即停止”。

大沟位置

说实在的，蒋长官还能有这番见识，着实不容易。防御作战的基本常识就是障碍要和火力结合，反坦克壕必须和反坦克火力配合，才能限制装甲部队的突破。1000多里的大沟，怎么可能处处设防？不过，作为一个犟拐子，汤恩伯被嘲讽后反而勃然大怒，严令日夜赶工，还增加设计了很多与主干道相连的支线公路，进一步加大了施工量，直到豫中会战爆发也没有全部完工。结果嘛，日军进攻时这条大沟果然没起到任何作用，敌人的坦克架个桥就可以轻易越过壕沟，壕沟后面还有汤长官贴心修建的支线公路，行动反而更方便。国军得知后，又匆匆忙忙征集民工破坏公路，可战败总结中，长官们又说河南地形平坦，坦克处处可以行动，破坏公路并没有啥作用……瞧瞧，反正都是折腾老百姓，一会儿鬼催命，一会儿又没用，话都让他们说完了。

除此之外，汤司令还派出大量部队到处拆庙宇、扒民房。最终，在毁坏了叶县苗圃以及卧羊山黄文节祠堂、叶县老当铺等著名古建筑后，汤大建成了大礼堂和七千多间房子，招收本科生500多人、专科1000多、附属初、高中招生4000多。可由于准备仓促，学校的卫生条件很差，开学不久大部分学生就染上了疥疮，粮食、被服又被克扣，吃不饱穿不暖，再加上传染病，不少学生不幸病逝。所以，汤大附属中学每个月都要买几口棺材，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学校，也不知道大家敢不敢去上？当然了，建成时间已经是1943年底，没几个月汤恩伯集团就会溃不成军，丢掉老巢叶县，这个榨干百姓血汗的学校自然也就完好的奉送给了日本人。

那么，汤长官又占房子又抢粮食，不拿老百姓当人，一心为了扩军，那么对手下的士兵一定很好了吧？

不不不，并没有。

1944年，汤恩伯亲口向胡宗南承认：部队生活困难，士气低落，干部精神不振，“从整个形势来看，一战区实为束手待毙”。

说实在的，各部队军粮普遍拖欠一个月以上，连嫡系的十五军、十四军缺粮也高达百万斤，一个多月不正经吃饭，士气能不低落么？战败之后，第一战区各级军官反应最强烈的就是生活问题，要求立刻改善。

由于吃不饱、穿不暖，汤军的逃兵现象极其严重，根据89师266团团长方耀统计，当时每个团平均每月要跑50多人，为了弥补空缺，大官小官们纷纷到周围农村抓壮丁。最有创意是13军第4师第12团，经常在夜间派出一个步兵连，包围村庄，集中所有青壮年男子，挑选身材比较高的带走，所以这个团士兵身高整齐，阅兵时很好看。只不过这样不可持续的竭泽而渔，搞得青壮年都不敢在汤军驻地周围露脸，即便抓到了壮丁，也只能是抓得越多跑得越多，跑得多了也只好继续抓，陷入恶性循环，部队士气和战斗力从此无可挽回。

苦了百姓苦士兵，长官们倒是个个腰缠万贯。根据军统的调查，汤军的军长、师长们赌钱，每次输赢动辄数万、数十万，贪腐情况之严重可想而知。又是倒卖军粮、又是放高利贷、又是吃喝嫖赌，哪有空研究打仗？拿陈诚的话来说，这种部队，还希望他打胜仗，岂不是做梦？奇怪的是，现在有人经常喜欢说什么“1号作战是日本明治维新以来最大规模的出征”，长官们顶不住实属正常。可是，从账面上看，豫中会战是不到二十万日军进攻第一战区以逸待劳、休整多年的六十多万国军，而且国府很早就掌握了日军进攻的情报。

1944年3月，汤恩伯去重庆开会，老蒋亲口提醒，日军很快要打通平汉线，要他早做准备；汤恩伯的亲信回忆，他们连日军会投入一个机械化师团这样的细节都知道；3月中旬，曲线救国的庞炳勋还给一战区发来了密电，进一步锁定日军进攻的准确时间：就在4月；3月底，军令部再次提醒汤恩伯，敌军进攻迫在眉睫——所以，豫中会战前的国军，有兵力优势、知道敌军兵力、又掌握了敌军进攻的具体时间，中美航空兵还掌握着部分制空权，可谓一手好牌，怎么看都能请君入瓮、打个大胜仗。

可他们偏偏就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日军第一波攻势过后，主力很快向许昌推进，由于兵力不足，鬼子在豫北的温孟、济博沁一带，只留下两千守备队、密县只有一千多、虎牢关甚至只有三、四百人。而国军从孟津河防到汜水、密县，却有15军、暂编第4军、96军、38军、13军和85军等一大堆主力。按理说，这时候果断反攻，就是包了个大饺子。可司令长官蒋鼎文的指挥部和无线电台走散，有线电话机大部分丢失，居然连至关重要密码本、呼号本也全弄丢了，导致各部失去指挥，纷纷袖手旁观；汤恩伯更是吓破了胆，连蒋公的命令都不听了，三次拒不执行命令，一心跑路，各部队得不到命令，一片混乱，防线漏出一个大空档，让日军最终得以合围洛阳，从5月16日起他的指挥部干脆原地消失，谁也找不到他了。

13日，汤恩伯部失去联络

而空中呢？虽然中美空军占据优势，但第一战区平时对陆空协同毫无训练和准备，导致航空兵和地面无法互相识别，空袭效果大打折扣。4月19日，日军从北邙山强渡建立桥头堡，人马拥挤、十分密集。当面的第36集团军要求一战区立即派飞机轰炸，然后自己再冲一下，肯定就能拔掉这个桥头堡。美军倒是答应了，但是要求提供敌人防空阵地的情况，以便规划轰炸路线。可是第一战区的参谋长却傻了眼，平时没有收集日军防空情报，现在收集也晚了，轰炸只好不了了之。从5月6日开始，战区指挥部和空军情报所失去了联系，中美空军明明有优势，却只能停止出动、干瞪眼。

由于第一战区和空军联络中断，中美空军停止出击达1星期之久

神奇的是，即便仗打成这个鬼样子，这坨天灾大军在逃跑途中还忘不了继续残害老百姓，13军抢了密县、禹城，还把卢氏农民银行基金的大洋抢了个精光；85军抢了伊川、嵩县、登封，沿公路四十里内的村镇无一幸免；47军借口有枪弹遗落民间，把木洞沟劫掠一空；长官部的特务团就做得更绝，直接来了个沿途鸡犬不留。尤其让蒋公生气的是，85军不仅抢了白沙保婴堂，还“手击外国女教士面颊”——打洋大人的脸，这还得了？气得蒋公亲下手令，要求一个月内交人，否则就要拿85军军长抵罪，至于沿途奸淫掳掠怎么处理，你们可以慢慢报，洋人的气可得赶快平了。

就这，还指望老百姓支持？河南本来就民风彪悍，被汤军欺压了三四年，现在看到他们“平时要钱要粮，战时不打硬仗”，愤恨之余纷纷起来报复、抢夺武器自卫。有些地方豪绅为了扩大自己的武装，也参与其中，组织民团截击溃逃国军，于是让长官们捞到救命稻草，说什么“正是因为汤恩伯思想进步，平时对封建势力进行打击，战败之后土匪、团阀才对他的部队进行报复”。

可正像河南临时参政会的电报所说：闻风溃散，四处抢劫，事后不仅不思觉悟，反而把责任推给老百姓，不过是为残害河南人民找理由而已。

“汤毫无觉悟，诿过民众，以为屠杀豫民之张本”

就这样抗日无能、残民有术军队，说他们是“水旱蝗汤”已经是客气了，可笑今天网络上有些人竟然生造方言，编出什么老汤、汤客，说什么水旱蝗汤的汤不是指汤恩伯，而是指土匪。笑话！汤恩伯集团对河南、安徽等地人民的危害可比水灾、旱灾、蝗灾、土匪大多了，说他不是水旱蝗汤，那是什么？

与其这么越描越黑，我看还不如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