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风丨“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王一帆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艾青先生的《我爱这土地》这首诗，之所以能打动无数人的心，在于它用质朴无华的语言、喷薄而出的激情，写出了中华民族坚韧不屈的性格禀赋，挖掘了华夏儿女生长的根脉源头。

纵观中华民族的成长历程，也许我们可以挖掘出众多的文化源泉、找寻出不止一种的前进力量，但相对于其他民族来讲，唯有它在每个脚印里，都深深迸溅着一粒粒泥土的痕迹。无论从物质性的触摸还是从精神性的依恋上，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没有它对土地有那么强烈的执着和渴望。

土地，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祖祖辈辈追求的目标和梦想。当我读起《我爱这土地》这首诗时，眼前掠过的、心中闪现的、头脑充溢的，无不是漫长岁月里那曾经被我们歌过、唱过、哭过、洒过血、流过泪的一片土地。

仅仅那一抔最普通的黄土，竟承载着我们那么多的情感和泪水？

是的。土地对于我们这个民族来说，不仅仅在于它能生长出多少物质意义上的产品，还在于它时刻支撑着我们的精神成长。无论何时何地，土地与我们血脉相连。

上古神话有“女娲造人”的故事，一把黄土成为我们的生命基因。尽管这是个传说，但却真切地反映了远古时期，土地在我们先民们心目中何等重要。从中既能看出我们对女娲的精神崇拜、对土地的创世崇拜，更能理解土地与我们天然的、先天的联系。人类意识的初萌，就是从土地开始，土地就是我们的命根子！

许多人都在讨论，我们这个民族的图腾到底是什么？简单得很，我们的共同图腾是土地！这种根植于民族精神深处的潜意识，自远古延续到今天。人走得再远，还念念不忘要叶落归根；心飘得再高，还时时告诫要脚踏实地。

让我们把目光投向历史的前端。每一场大的杀伐，都是围绕土地展开。打天下、坐江山、争社稷，总结起来争夺的就是土地和人口。这两样是生产生活资料，还是每个王朝的立世根基。帝王心中，唯有土地才是他的根本。晋文公重耳在当公子时，带着一群下属逃亡到卫国，饿得两眼发绿，向乡下老汉讨饭吃。老汉从地上拣了一块土坷垃送给他。重耳大怒，认为老汉侮辱他。他的属下狐偃说：“公子，这是上天借乡人之手，授你的土地啊！”重耳方有所悟，跪下向老汉磕头致谢。

清朝，专门在皇宫里开辟了一亩三分地，皇帝每年要在这块地里象征性地耕种。这种风俗自三皇之首的伏羲氏就开始实行了，每年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天，“御驾亲耕”。后来，尧、禹等纷纷效法。

每次王朝更迭，都拿土地作诱饵。一部战争史，满目充溢的是土地；一部政治史，满目充溢的还是土地。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土地更是每家、每户、每个人安身立命的根基。一天三顿饭，开门七件事，哪一样离得了土地的产出？

我们走在大路上。不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是大地在承载。那么，我们到天空中去试试？坐飞机！制造飞机的钢铁、驱动飞行的燃油，都要到土地里寻求。飞机不可能总在天上飞，只有平安着了陆，人们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也许大多数人不会从更高层次上思考土地对人类的重要性，但老百姓会从最质朴的角度讲：人啊，离了土地不能活！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投入内心，去思考土地的哲学内蕴。最早体会个中真味的，也许是那个坐在洛河边苦苦思考的周文王。当他面对苍茫大地、浩瀚天穹时，迸发出对人生的无限感悟，写成《易经》留给后世，最有名的一句话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像大地一样坚实而厚重，用自己博大的胸怀，去包容和承载任何光荣与梦想、痛苦与欢笑。

在国外，也有一些关于土地的哲学意味的说法，比如希腊神话中大力士安泰的故事，当他站在大地上时，有母亲盖娅给他输送力量，他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当他被对手举到半空时，就只有束手被擒了。在这里，土地成了勇气和能力的源泉。

土地对于我们，意味着物质的满足、精神的支撑、心灵的抚慰，艾青先生在诗中对土地的眷恋和深情，一定程度上也是我们每个人的心声。让我们深爱这片土地吧，深爱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