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树椿树
从我家厨房可以看到对面小区院墙内有两株树,西边一株椿树,东边一株柿树,两树相隔有十二三米的样子。在6层楼上每每望见这两株树,都会让我想起“椿萱并茂”这个成语,想到“柿柿如意”的吉祥画面,就会想起我的爸爸和妈妈。 椿树是一种长寿之木,古人用它来比喻健康长寿的父亲。我的爸爸尽管高寿,却于9年前离开人世,给我留下了无尽的思念与怀想。每年开春,院里西边的椿树开始萌芽。《西游记》第九回写到春天的美景乃至时鲜美味有:“香椿叶,黄楝芽,竹笋山茶更可夸。紫李红桃梅杏熟,甜梨酸枣木樨花。”我家先生说,香椿就是尝个鲜意儿,不能像菜一样吃。他说,在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里,把香椿树称作“椿”,臭椿树称作“樗”,二者的区别是,“椿木皮细肌实而赤,嫩叶香甘可茹;樗木皮粗肌虚而白,其叶臭恶”;香椿芽的好处乃“香甘可茹”“消风祛毒”,但却不宜多食,“椿芽多食动风,熏十二经脉、五脏六腑,令人神昏血气微。若和猪肉、热面频食则中满,盖壅经络也”。 对面小区院子里有多株香椿树,是居民的“公共财产”,大家均可以采摘。先生和女儿喜欢吃香椿炒鸡蛋,我本来也想“借光”采上一把两把,给他俩尝个鲜。但是每年此际,我从厨房窗户看见,院子里颇有几个积极分子,带上长钩短刀,攀上墙头,仰头作业,把西侧那株香椿树的枝枝杈杈都钩下来,甚而将粗树枝都撕出了白色的口子。这种焚琴煮鹤式的粗暴“采伐”,目不忍睹,怎么还会与其为伍呢?宛若“象有齿以焚身。”过了谷雨之后,香椿树的嫩芽渐渐梗了,叶子也肥大不堪食,香椿树就安然无恙了。那椿树的主干比大瓷碗口还要粗,直径足有一尺左右,树的高度也有4层楼那么高,枝叶繁茂,蓊蓊郁郁,很有气势。 东侧的那株柿树,比椿树略微细瘦一些,直径约有七八寸吧,主干却有5层楼那么高。到了秋天,柿子由青绿色渐变成橙色或红色,累累硕果“红灯笼”似的挂在枝头,像一首诗一幅画。“当夏阴涵绿,临秋色变红。”尤其是步入深秋,其他树的叶子都在由绿变黄,随风零落;而柿树却在黄绿相间的叶子里,突然冒出了几串“红灯笼”。看到“红灯笼”,自然会想到妈妈。若问妈妈喜欢吃什么?排在首位的就是柿子,鲜柿子、柿饼都爱吃,不太熟的硬柿子也喜欢吃。对硬柿子,妈妈会做一些处理,有的搁在窗台外面冻一段时间,就软了;有的用温水浸些时候,也会软和一些,妈妈把这个工序叫作懒柿子,说懒一懒就熟了。只是不知胶东老家所说的“懒柿子”的“懒”字,是不是这么个写法?《本草纲目》也讲到柿子“其生者,可以温水养去涩味也”,这不就是妈妈说的“懒柿子”吗?柿子在《本草纲目》里写作“柹”,音义皆同柿(柿是俗称),“诸柹食之皆美而益人”,特别是挂一层白霜的柿饼更是养人脾肺;不过要注意的是,柿子不能与螃蟹同食,喝酒的时候更不要食,“凡柹与蟹食,令人腹痛作泻,二物俱寒也”“饮酒食红柹,令人易醉或心痛欲死”,这些都须谨记。由于妈妈在30多年前做过胆囊手术,我们姐妹和哥嫂担心吃柿子胃寒,就适当“控制”了。不过我每次回家,还是要给妈妈带一点挂霜柿饼,虽然少许,但必须有,因为妈妈实在太爱吃了。 《西游记》也写到柿果,说“古云:‘柿树有七绝:一,益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五,霜叶可玩;六,嘉实;七,枝叶肥大。’”我曾问先生,“霜叶可玩”与“枝叶肥大”有何区别?先生说,《本草纲目》也讲到“柹有七绝:一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蠹,五霜叶可玩,六嘉宾,七落叶肥滑,可以临书也”。两相比较,前五条大同小异,第六条《西游记》是“嘉实”,《本草纲目》是“嘉宾”,嘉果可以招待嘉宾,也基本上是一致的;至于第五条与第七条的区别,“霜叶可玩”是从审美功能来讲的,而“枝叶肥大”以及《本草纲目》的“落叶肥滑,可以临书”,则是从实用功能来讲的。所以近些年来,每到秋末冬初,我都会捡拾一些好看而肥滑的柿叶,回家临习书法,书写效果还真是不错。 据说,椿字是由于春天百花吐芳,椿树香气四溢,其芽叶亦香甘可食,春意盎然,故曰椿。对于柿字,《说文》讲:“柿:赤实果也。从木,市声。”强调的依然是打人眼的“红灯笼”。其实,不管嫩绿的椿芽也好,橙红的柿子也罢,春芽秋柿,应时便好。
戴东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