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爷爷的回忆

现在的我常跟父母开玩笑说小的时候我也算是大山里的留守儿童，爸爸妈妈也着实无从反驳，在那个需要奋斗的年代里，年幼的我确实成了爸妈的累赘，于是在1岁多的时候我就跟着爷爷奶奶回了老家。

我的老家是山沟里的，在隧道没有挖通的时代，从县城要坐着晃晃悠悠的小汽车从盘山公路蜿蜒着1个多小时才能到我家的乡村，我家就是北方农村的标准配置，挨着路边的院墙截出个4、5平米养头猪，放柴禾的偏屋门口的地方支起个大笼子养着7、8只鸡，我跟爷爷奶奶的生活大约就在这几十平米的农村大院落里了。

爷爷是1924年生人，家里在文革之前似乎是个地主大户，所以爷爷很有文化，数学、写字、打算盘都是极好的，在很多年之前应该是在乡里当老师的，更多的事情其实我就不太清楚了，小的时候爷爷也很少给我讲他以前的故事，这些事情是我从奶奶偶尔讲述她的地主婆婆对她不好的事件中拼凑出来的，总体来说爷爷年轻的时候是很光辉的，我这还有一张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真的很帅。而孙辈里最小的我生下来的时候爷爷已经70岁了。在我小的时候总觉得爷爷是神仙一般的存在，爷爷很瘦眼睛却很有神，头发虽然黑白间杂但腰背挺拔精神抖擞，在爷爷蓄满胡须的时候感觉爷爷在电视剧里演个仙风道骨的神仙老道也是不遑多让的。那时的我总是震惊于剃掉胡须的爷爷就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年轻了很多岁。

在我回城里上小学之后，同学们会震惊于我没有上过幼儿园学前班之类的，而我的童年时光则，我的识字卡是爷爷在包装盒上挨个剪下来的正方形又用毛笔一个个写出来的，我的加减乘除是爷爷一点一点教给我的，那时候爷爷有一根两头的红蓝铅笔，是我觉得最害怕的东西，它会在我的作业本上打下红色的叉写上蓝色的答案，那之后就是我的审判。爸爸常说我真的是赶上了爷爷一生中脾气最温柔的时间，在爸爸小时候如果犯错的话真的会被直接一脚踹在炕下，而我得到的却只是耐心的教诲，这些连爸爸都会不禁羡慕我。

老家在每月阴历十一的时候会有集，赶集的地方在相邻村的街道上，爷爷就会背着手拎个竹编篮子带着我去赶集，我晃晃悠悠跟着爷爷走在村里的土路上，摘几朵小花拔几根狗尾巴草，跟偶尔蹬车子路过的大爷叔叔打着招呼。路边的桦树叶子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年轻人半个小时的路程，70多岁的爷爷跟4岁的我要大约走50分钟才能走到集市，在热闹的集市里央求爷爷给称一小袋糖果，那就是我赶集的时候最开心的时光了。长大的我才发现原来相邻村里的集距离我家开车只要10分钟，土路也已变成柏油路，集上没有了小时候的糖果，唯一不变的是路边的桦树叶仍然哗哗作响。

老家的夏日是我觉得最美好的时候了，暖阳伴着凉风，爷爷就会给我一顶半新不旧的草帽，奶奶则会用一个主编小篮筐装好一些水果跟水，我们三个就出发了。家里的耕地那时就已经退耕还林了，爷爷会到地里拔拔杂草，奶奶会找个树荫凉下坐着，而我则是到处扑蚂蚱，有的蚂蚱很大只有的蚂蚱很小只，全都被我一一塞进废弃的矿泉水瓶里等着拿回去喂鸡。天那么蓝云那么高，树荫下的草地那么柔软，是现在每天在高楼里上班的我再也回不到的时光了。

家里的房子里有一个细长型的屋子，放的是我们三口的粮食，大米小米白面棒子面红豆什么的，在这里面有一个大柜子，爷爷每次都能神奇的从里面拿出我没吃过的糕点，或者是一小袋维维豆奶，我也舍不得喝总是干吃一大口，牢牢的粘在我上颚上品味许久。这个地方在当时我的意识里这个柜子就像一个真正的百宝柜，里面充满了好吃的，既神秘又令人向往。每次奶奶在进那个屋子里拿面粉的时候我就会跟过去偷偷的想看看那个大柜子里有没有好吃的，但那个牢牢锁住而钥匙又绑在爷爷腰上的钥匙绳上的锁成了我最大的拦路虎。现在的我再回到老屋，打开那扇再也没有上锁的门，才发现这里是这么普通，这里根本没有吃不完的糕点，喝不完的维维豆奶，只有落了灰的柜子跟柜子里细碎的大米小米粒。锁没有了，拿钥匙的人也去世了。

今年是2023年，爷爷已经去世6年了，我的文笔很差，这么长时间以来是第一次将跟爷爷的回忆落在文字上，那些漫长的童年时光，那些深情的陪伴，我将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