殴打全欧洲的骑士,瑞士人为何没成为列强,只靠当雇佣兵谋生?
作者|冷研作者团队-披澜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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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欧洲历史上影响深远的“十六世纪步兵革命”,其滥觞可以追溯到十四世纪的瑞士长枪方阵,就像冷研之前的文章《堪比穿越者的军事天才,为何一遇瑞士山民,就被打成“劈头士”》中说的那样,在中世纪欧洲,只有瑞士山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步兵为主要力量击败以骑士为核心兵种的西欧封建部队。事实上,在击败勃艮第公爵之前,瑞士人就已经多次挫败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让两代利奥波德公爵铩羽而归。那么,这么能打的瑞士军队,为何没像努尔哈赤的后金八旗那样,在当时的欧洲乱世里建立一份功业,反而最后沦为雇佣兵品牌呢?
和如今瑞士早期历史故事集《萨尔嫩白皮书》中叙述的关于和哈布斯堡家族、勃艮第公国的战争起因不同,至少两场冲突爆发时的直接原因,都直指瑞士联邦自己——与哈布斯堡的直接冲突源于瑞士施维茨州居民们对于爱恩西德伦修道院的洗劫和对当地修道士的绑架。
至于勃艮第人,就更是遭遇了瑞士人的背叛:1460年瑞士吞并了托尔高地区,开始对黑森林南部和阿尔萨斯地区扩张势力,奥地利公爵西吉蒙德无力招架瑞士人的兵锋,于是将自己管辖的阿尔萨斯部分地区和与瑞士接壤的黑森林领地,以5万盾的低价一并卖给了大胆查理。
这本是驱虎吞狼之计,希望勃艮第公国向瑞士下手,然而此时的勃艮第公爵智商显然在线,并不想招惹还属于盟友的瑞士,转而向北方的尼德兰以及南方的洛林一带发展。反倒是瑞士,为了继续扩张和西吉蒙德公爵许诺的战利品,以帮助“下方同盟”(Lower Union)的名义,撕毁了与勃艮第方面的条约。
当然,这并不是为哈布斯堡和勃艮第洗白,恰恰相反,这两个势力扩张势力的野心显而易见,如14世纪下半叶的哈布斯堡家族先后占领了莱茵兰河谷地区的绝大部分伯爵领,这种向西侵入的势头如果不是遭遇瑞士的当头一棒几乎不会停止。
但相对应的,当时的瑞士也并非一个秉持中立的好好先生,恰恰相反,其对于财富增殖和势力扩张的渴望,不逊色于当时的任何一个势力。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曾经吊打哈布斯堡和大胆查理的瑞士,却在之后的几个世纪并没有选择继续扩张,而是逐渐成了一个单纯的“佣兵出口国”。
对于这个问题,最常见的解释与火器的发展有关。有人认为,火器在十五、十六世纪的发展,让投射步兵的战争潜力持续增加,尤其是1521年之后兴起的重型火绳枪,由于子弹重量是原先火绳钩枪的两倍以上,对铠甲的穿透力更强,这就导致主要依靠长矛手在近战中发挥威力的瑞士方阵的威胁性日益降低。
而即使在之前的时代,火器的威力也已经足以对长矛方阵造成严重威胁,以1503年的凯里格诺拉战役为例,西班牙将领贡萨洛在己方炮兵阵地弹药库意外殉爆的情况下,依靠一道胸墙和堑壕组成的防御屏障,只用薄薄4列火绳枪兵就将法军的骑兵和步兵牢牢压制。和十四五纪中叶中欧地区缺乏优质弩手的情况不同,十五世纪的欧洲军队已经逐渐认同火枪的威力,在双倍薪酬的邀约下,中欧地区的优质火枪兵数量呈井喷之势。
但事实上,瑞士的问题并不仅仅源于武力,作为一个新兴的共同体,瑞士联邦在建立之后一直面临着内部离心的问题,这才是导致瑞士错失扩张窗口期的根本原因。联邦内各行政区被称为“奥特”(Orte),这一称呼有“享有全部权利的成员”的含义。
但与如今我们寻常概念中,一个主权国家的行政单位不同,每个奥特都有着独立的行政结构和属于自己的特色,各奥特之间甚至能组成成员不同的联盟,比如知名的圣高伦修道院,就与周遭行政区组成了至少3个不同的联盟。
与之相反的,除了1481年的《斯坦斯条约》外,几乎没有任何囊括所有奥特的协议或者条约,事实上,就连各成员签署《斯坦斯条约》时也遭到了施维茨的激烈反对,这就导致“整个联盟缺乏法律上的和概念上的统一”,由于没有类似于共同宪法之类的纲领性文件,各行政区之间大多数时候只存在着相对松散而双边的协议网络,以至于有不少学者怀疑,当时的瑞士联邦究竟能否称得上一个概念上的政治实体。
这种怀疑并非无稽之谈,以联邦北部重镇苏黎世为例,它与神圣罗马帝国治下的康斯坦茨湖各城的关系极为亲密,这种联系在十五世纪三十年代甚至超过了瑞士联盟本身。而这种对联盟的离心最终酿就了“老苏黎世战争”,身为联邦成员的苏黎世在与施维茨争夺托根堡失败后,企图借哈布斯堡之手翻盘,这场打打停停的内战从1436年打到了1450年,最终,担心格劳宾登商路被施维茨影响,苏黎世只好妥协收场,默认了托根堡归属权的转移。
和苏黎世的情况类似,在瑞士内部,伯尔尼同样也是一个颇具争议的城市,为确保自身贸易不受影响,它更加倾向于与莱茵兰河谷上游地区的城市进行结盟,并向西施加影响,可不幸的是,当时瑞士已经是由八个地区组成的势力,分别是施维茨、乌里、翁特瓦尔登、卢塞恩、楚格、苏黎世、伯尔尼、格拉鲁斯。而除了它这一个位于联邦西部州外,联邦东七洲无一例外对此计划毫无兴趣。
相比之下,即使是苏黎世都更愿意往南边的意大利方向推进。乌里、翁特瓦尔登,被南部商路的利益彻底绑在了米兰的战车上,至于卢塞恩,更是神圣罗马帝国与伦巴第之间最重要的贸易交流中心。
这也能解释勃艮第战争初期瑞士方面为何显得如此被动和迟滞——在大胆查理即将突破汝拉山关口之际,瑞士方面并未对关口堡垒进行防御,只在格朗松据点保留了五百守军——对于东七洲而言,伯尔尼对于西边邻居的入侵只是为它自己谋求利益,因此,其他地区的瑞士人并不愿意为这些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利益流血。
正是因为这种心态上的抵触,格朗松据点的守备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坚持了整整三周,不得已选择投降,后被查理公爵全部处以绞刑,联邦的部队这才做好动员,向格朗松进发。更要命的是,虽然格朗松会战以瑞士人的大胜作为结束,但查理公爵的大军并没有太大损伤,反而选择在距离伯尔尼不到80公里的沃州(Waadt)重新集结。
虽然伯尔尼方面屡次催促联邦军队继续进发,但刚在格朗松战役中收获大量战利品的七洲士兵,根本不理会前者的恳求,反而开开心心地带着战利品回乡了。这也导致格朗松战役的旧事重演——瑞士军队直到穆尔滕被围两周后才再次集结起兵力。
了解了这一背景,我们也就能理解查理公爵败给瑞士时的郁结了:在所有战略部署都占据优势的前提下,他的部队就生生被一群彼此间还在互相扯后腿的莽夫毫无道理的碾成了一地碎片。可以说,瑞士人在格朗松、穆尔滕战役中表现出的是与其战斗力截然相反的战略短视。
这种短视的影响是致命的,十五世纪中叶到十五世纪末,由于堪称彪悍的战斗力,瑞士联邦在战略上的短视和政治上的内部离心似乎并没有阻止各州对外扩张的步伐,然而瑞士人和周边势力的武力差距并不会一直保持下去,勃艮第战争时期,火器的发展方兴未艾,就连大胆查理最为自矜的勃艮第火炮也缺乏后世野战炮的威力和灵活性,然而到了十六世纪,随着火器的进一步发展,瑞士人军事优势被火器的威力逐渐抹平,而政治上的短板却并没那么容易补齐。
由于瑞士雇佣兵声名鹊起,意大利战争期间各派别纷纷向其抛来橄榄枝,巨大的经济利益让大多数联邦成员开始经营雇佣兵输出业务。在当时的瑞士,到处流传着类似汉斯·萨瓦德曼这种由闲汉一跃成为全城首富的暴富故事。而抛开这些明显带有蛊惑意味的传言不谈,对于当地的居民而言,恶劣的气候和贫瘠的土地的确在迫使他们不得不以参与战争为业。
法兰西、神圣罗马、教廷、米兰,各国的征募军官可以在瑞士当地轻而易举的征募优质兵源,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混乱之后,1519年的马里尼亚诺战役致使一万余名瑞士士兵被杀或被俘,而作为胜利方的法国,也自此成为瑞士的庇护国,而瑞士联邦的扩张之路也终于告一段落。
参考文献:
1、《战争艺术史》
2、《中世纪战争艺术史》
3、《新编剑桥中世纪史》
4、许二斌《论瑞士雇佣兵的兴起与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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