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回忆:一张老照片,又让他想起了在内蒙放牧的那段往事
南京老知青许昌华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他说他曾在内蒙古鄂尔多斯草原插队支边放牧三年,虽然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但也锻炼了他的意志强健了体魄,更让他感受到了蒙古族同胞的温暖和热情。今天就请许昌华先生为大家分享他在鄂尔多斯草原上的那段插队支边的生活经历。
图片来源网络
据许昌华回忆,他是1968年10月下旬离开南京的,那天离别的情景,他至今难忘。那天他们近千名南京知青是在下关车站乘坐的知青专列,他们的父母和亲友送他到车站,挥泪和他道别,列车驶离了站台,站台上送行的亲人们还挥舞着双手,呼喊着他们的名字。
满载知青的列车一路北上,过长江跨黄河,驶向了天空高远的内蒙古。
许昌华他们最终被分派在内蒙古伊克昭盟(鄂尔多斯)新昭公社的一个生产大队,许昌华被安置在一户蒙古族的牧民家中,协助那户牧民为生产队放牧干杂活。
那位蒙古族大叔叫朝格仓(音),他们一家四口人,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一家人住在三间泥土房子里,许昌华和朝格仓大叔十二岁的儿子住在一间房子里,睡在一铺土炕上,他也跟着朝格仓大叔家一起吃饭。
初来乍到,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大草原上地广人稀,从大队到公社驻地有几十公里远的路程,几里路不见一户人家,道路都是一些自然小路,就连公路也是土路,大队到公社驻地的班车隔一天发一班,交通极为不便。交通不便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最困难的是语言上的障碍,朝格仓大叔一家人只会说蒙语,十句汉语能听懂一句就不错了。许昌华一句蒙古语也听不懂,交流起来只能靠打手势辅助交流。
除了交流上的困难,那里吃水问题也是一个难题,朝格仓大叔家住的地方离水井远不说,主要是那里的水井太深,水井的深度差不多有十几米深。打一趟水来回要一个小时左右,要用马或毛驴把水驮回来。因为水太珍贵,刷牙洗脸都是问题,更别说洗澡了。
时隔几十年,许昌华还记得第一次跟着朝格仓大叔家的女儿去打水的那一幕。
朝格仓大叔的女儿叫宝银(音),当年十五周岁,长得说不上有多漂亮,但绝对不丑,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浓浓的眉毛,就是皮肤黑了一点。宝银很可爱,会唱歌,爱说爱笑,会用汉语说吃饭,会用汉语喊哥哥。
来到朝格仓大叔家的第三天吃过早饭,许昌华看宝银赶着毛驴要去驮水,他就用手比划着要跟着宝银一起去驮水,宝银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许昌华就跟在毛驴后面,和宝银一起去打水。
那头毛驴很温顺也很听话,不用牵也不用赶,它自己走。许昌华很想和宝银多交流,可语言不通,许昌华说了半天,宝银只是笑着摇头,表示听不懂。
大约二十来分钟,走在前面的毛驴停在了一个台子旁边,那个台子上支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有一个滑轮,滑轮上穿着一根长长的麻绳,麻绳一端拴着一个带铁箍的大木桶。原来,这里就是水井,是周边牧民吃水的地方。
图片来源网络
许昌华走到井台上,往水井里一看,差点没吓哭了。那水井也太深了,足有十几米深的水井底部只能看到像水桶大小的水面,往下看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两腿发软,没有胆量,是没办法把水从这么深的水井里弄上来的。
看许昌华吓得腿都软了,宝银笑了笑,走上井台,一手拉住井绳,一手把水桶放进水井。把水桶放到井底以后,等水桶灌满了水,宝银站在井架后面,双手倒换着拉动井绳,缓缓地把满满一桶水拉了上来。把水桶拉出井口,宝银一手拉住井绳,一手稳稳地把水桶拎到了井台上。
不知宝银喊了一句什么,驮着两个羊皮水斗的毛驴往井台边靠了靠,宝银提起那桶水倒进了水斗子里。第二桶水也是如此,只是宝银走下井台指挥毛驴转动了一下方向,然后又回到井台,把水倒进驴背上的另一个水斗子里。
回家的路上,许昌华伸出大拇指夸赞宝银,宝银明白这个意思,她微笑着看了许昌华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几天后,朝格仓大叔要去牧场放马了,因为许昌华还不会骑马,也不适应草原上的生活,就让他留在家里和宝银一起给队里放羊。
别看宝银姑娘比许昌华还小两岁,可她啥活都能干,能赶车拉草料,能骑马放羊,还会剪羊毛搔羊绒,炒米炒面也很熟练。看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这么能干,许昌华很惊讶,自愧不如。
为了让许昌华尽快适应牧场的生活,宝银首先要教会许昌华骑马,在草原上不会骑马是绝对不行的。放马放羊都要骑马,就连去趟公社供销社,也要骑马。
刚学骑马时,宝银和许昌华同骑一匹马,她用手势告诉许昌华怎样握缰绳,怎样用两腿夹紧马肚子。许昌华和一个姑娘家坐在一起很是别扭,也很不好意思,可语言上无法交流,宝银只能手势和动作教许昌华学骑马。
不知摔了多少次,许昌华总算敢骑马了,但他的骑术很差,马跑快了就害怕,宝银看着他总是摇头。
学会了骑马,许昌华就开始放羊了。
草原上的冬天很冷,风很大,穿着羊皮大衣(羊皮光板,没有布面)还冻得够呛。到了夏天更遭罪,草原上的太阳光火辣辣的,晒得脸上都蜕皮,还有蚊子和蜢虫的袭扰,那种滋味,真的是难以言表。好在有宝银姑娘的关爱鼓励和照顾,许昌华心里很温暖也很感动,心理上也有一种满足感。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1971年秋天,三年的时间似乎就在转眼间。经过了三年的风风雨雨,许昌华渐渐习惯了草原上的生活,他不光能吃羊肉喝羊汤了,也习惯了奶蛋子的膻味,策马驰骋在草原上,风度翩翩,潇洒自如。那威风凛凛的气势,犹如飞翔在草原上的雄鹰。
三年的时间,宝银姑娘长高了,也越来越水灵越来越漂亮了。经过三年的朝夕相处,许昌华和宝银姑娘也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他俩就像亲兄妹,比亲兄妹还亲。宝银姑娘也学会了一些汉语,两个人交流起来也基本没有障碍了。
那天宝银姑娘陪着许昌华一起去公社邮电所寄信,看邮电所对面有一家照相馆,许昌华就骑在马上照了相,也让宝银姑娘照了相,照相的钱是许昌华抢着付的。那天在公社供销社,许昌华还给宝银姑娘买了一块红纱巾。
那年冬天,许昌华突然得了雪盲症,回来的途中,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胳膊。虽然得到了及时救治,接骨手术也很顺利,可许昌华因为情绪低落,精神上出现了一点问题,医院给他开具了病情诊断书和建议回南京治疗休养的证明,队长和宝银姑娘帮着许昌华办理了病退手续,许昌华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宝银姑娘把许昌华送到公社汽车站,分别的时候,两人抱头痛哭。看他俩难分难舍的情景,周围的旅客都抹起了眼泪。
图片来源网络
一路风尘一路颠簸,路上吃了不少苦头,许昌华总算回到了父母身边。到家后许昌华才发现,他的挎包里多了一个绣花荷包,荷包里装着宝银姑娘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就是在公社邮电所对面的那家照相馆门外照的。骑在马上的宝银姑娘很自然,也很漂亮,笑得很开心。
手捧宝银姑娘的那张照片,许昌华呜呜大哭。草原上的生活虽苦,可那里有他心爱的宝银姑娘,许昌华非常留恋两个人一起放牧的那段时光。一闭上眼睛,宝银姑娘的容貌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
一年后,许昌华的精神状态基本恢复了正常,他跟父母说还想回到草原上去。许昌华的父母是坚决不同意他再去草原上放牧,还说他脑子有毛病,说人家托人找门路想回还回不来呢,你回来了还想再回去,哪有这样的逻辑呀。
1973年夏天,许昌华被安置在钢铁厂工作。参加工作后第二个月领了工资,许昌华给宝银姑娘买了一身城里人穿的衣服,通过邮局寄到了内蒙古,还给宝银姑娘写了一封信。可过了很久,也没收到宝银的回信,许昌华心里一直不踏实。
恢复高考的第一年,通过不懈学习的许昌华考上了南京林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园林局下属的单位工作。
许昌华到林学院读书的第二年,他通过从内蒙回城的同学那里打听到了宝银姑娘的消息,宝银早就结婚成家了,女儿都三岁了。
从那以后,许昌华渐渐淡忘了宝银姑娘。
时间过去了半个世纪,许昌华还保留着宝银姑娘年轻时的那张照片,那张照片虽然严重褪色了,可曾经一起放牧的那段时光,许昌华说终生难忘。每当看到那张老照片,就会勾起许昌华对那段知青往事的回忆。他说一想起当年在草原上和宝银姑娘一起放牧的那段时光,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惆怅。
图片来源网络
宝银姑娘,你还好吗?当年一起放牧的许昌华哥哥还记挂着你呢,你还记得南京的这位知青哥哥吗?
作者:草根作家(感谢许昌华先生提供素材,宝银姑娘是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