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调的省会，福州府十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在中国各个省会城市中，福州绝对算是最容易被低估的一个。广州和南京虽然面临深圳和苏州的压力，但两者本身经济实力强，加之有极为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不敢令人小觑；沈阳和济南虽然经济实力不及大连和青岛，但当省会多年，在本省有广泛的认同。但是福州面临的问题则更为复杂。

在省内，福州的名声并不只是被明星城市厦门压过，福州面临的几乎是整个闽南系的竞争。由于海洋属性的闽南系自明代中期开始就四处海外移民，历经数百年开拓了极大生存空间，在台湾、东南亚甚至美洲，闽南系居民均开枝散叶，至今全世界说闽南语的人口多达5000余万（不包括粤东潮汕、海陆丰等闽南关联地区），超过福建全省人口。而在台湾这一发达省份，闽南文化更是占了绝对优势，成为台湾第一大强势族群。省城福州极易被忽视，但事实上尽管闽南系影响力很强，福州也并不弱势，别忘了，福建自有建制以来，省府均在福州。

福州府地图

从地域来看，漳泉两府构成闽南系，而福州所在地区则被称为闽东，历史上的福州府地

域比今天的福州市要大，包括今天福州市的六区（鼓楼区、台江区、仓山区、晋安区、马尾区、长乐区）六县（闽侯县、连江县、罗源县、闽清县、永泰县、平潭县）、一个县级市（福清市），再加上宁德市的古田、屏南二县，在旧建制下这一地区刚好十县，即：闽县、侯官县（闽县、侯官县二县辖今天的福州市区和闽侯县）、福清县（包括今平潭县）、长乐县、连江县、罗源县、闽清县、永福县（今永泰县）、古田县、屏南县。于是在当地人之中有了这么一个地缘术语——福州十邑。即使是后期经过辖区变迁，但是这种认同在当地人心中仍根深蒂固，在海外华人中尤其如此。在现在的全球各地都遍布着福州十邑同乡会。

福州十邑会馆标志，传统福州十邑中是包括闽县和候官县而不包括平潭（原属于福清）的，但由于后期闽县和候官县的合并，平潭建县，导致名称变化

从地理位置来看，福州位于福建东北部，古代适合接受北方先进文化，其本身又是一个较大盆地，适合开发，于是福州是崇山密布的福建最早被开发的地区。公元前202年汉人进入前，福州就成为了闽越国首都冶城。晋朝的八姓入闽到晚唐的王潮、王审知兄弟开闽，福州渐渐繁荣，最终成就了在经济和人文上都在全国有独特地位的福州府。在中国历史上，福州府以4100名进士排名第一，数量超过华北和江南任何一个州府，就连苏州，杭州等江南名府也逊色三分。即使是近现代，福州更出了“两院”院士67人，在全国排名前列，这份文化底蕴，也是远超他郡。

福州府文庙

由于盆地的封闭特性和自身的特殊文化传统，经长时间发展福州的习俗、文化、传统艺术、建筑形式都自成风格，具有强烈的地域特征，形成极为发达的闽都文化，与闽南有明显差别。

在建筑上，福州鼓楼的三坊七巷和闽清的宏琳厝等风格明快、灵巧、素雅，封火山墙造型尤其独特；在地方信仰中，福州也有无诸、白马尊王、开闽圣王、威武侯、五福王爷、法主真君、临水夫人、懿德夫人、武夷真君、齐天大圣、董真人、裴真人、马天君、照天君、英烈等独特地方神祇；在节庆上，拗九节和二月二等独特节日别具风格；闽菜虽风格多样，但要论知名度，最出名的也还是福州菜佛跳墙。在文学作品上，唐末五代开始福州便才子辈出，明代的闽中十子中有九位都来自福州府。到清代福州本土文学盛行，乾隆年间笔名为里人何求的作家完成了长篇小说《闽都别记》，该小说中大量使用福州话，记录了许多民间故事、福建野史、风俗习惯、俚谣俗谚等，是福州历史上最重要的本土文学作品之一。

闽菜佛跳墙

作为长期发达且稳定的内部社会，在出现深刻自我认同的同时，福州也出现对“非我”的外地人的特殊称呼，福州话“两个声”便专门形容居住在福州地区，祖籍非福州、没有本地化的人群，甚至一直到建国后，到福州的北方南下干部也被如此称呼。而在国民党占据、旧属福州府的马祖岛上，岛民对于驻扎在此的士兵也如此称呼。

在闽南系兴起前，福州系一向是闽文化向外输出的中心，自宋代起，就有明确见诸于文字记录的福州人海外经商移民活动，著名的闽人三十六姓移民琉球，更是让整个琉球国的文化都充满了福州味道。

相对于闽南系，闽东福州移民也有自身特点。闽南系移民有诸多困苦的农民，吃苦耐劳，将一个个荒凉地区开垦成富庶的家园，典型的便是台湾岛。闽东移民人数较少，虽也有部分垦荒移民，但更多是通过自身的手艺移民至较成熟发达的地区，处于社会中上层，毕竟作为省府福州更富裕。如在台湾岛，早期汉人移民中祖籍福州府的仅占0.7%，但是却多是儒学教师，手艺高超的工匠，台湾神像、漆业、神具、钟表、刺绣等行业多为福州人经营，以至于闽南人为主体的台湾社会至今对福州人都有一个特定的尊称——“福州伯”（福州师傅）。这，正是对省府的敬重。而在今天，福州商人也继承祖辈的精神，在欧美闯出相当的生存空间。虽然相对于潮汕、闽南和广府，福州裔移民较少，但今天祖籍福州的海外华人华侨仍多达600余万人，全球闽东系人口则多达1500万。

马来西亚首富亚洲糖王郭鹤年，籍贯在福州仓山区盖山镇

相对于闽南面向大海的开拓拼搏，福州文化相对四平八稳，温和保守，这可能既和封闭的盆地地形有关，也有作为省会更偏正统的因素。福州本身经济实力也并不弱，早在洋务运动时期福州便是中心地区之一，2021年福州GDP也进入全国前20强，若是加上古田和屏南，实力更强。尽管低调，闽都的硬实力，也还是相当强的。

作者：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