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折天下的一生——一朝王子,一朝王爵,数月天子,叛军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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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中,很多文臣武将都会左右横跳,在历史上留下诸多身份,最出名的莫过于“十朝元老”冯道,凭借能力和威望,历经四朝十代君王,是政坛不倒翁的代名词之一。
但下面的这一位,其一生辗转,经历奇特,也可以与冯道相比。
公元494年,南齐开国皇帝萧道成一手抚养起来的侄子萧鸾,发动政变,废黜当朝皇帝,以萧道成“第三子”的身份宣布即位,是为齐明帝。他知道自己上位的法理不甚充足,便举起屠刀,几乎将萧道成的子孙杀了个干净。
至于自己的儿子自然不同,萧鸾将儿子们都封了王,其中第六子萧宝夤被封为建安王。
498年,萧鸾病死,次子萧宝卷即位。他上位后,重用亲族,册封同母弟弟萧宝夤为征虏将军、郢州刺史等高官,到500年,又任命萧宝夤为开府仪同三司,镇守京城建康西边最重要的军事重地石头城,这一年,萧宝夤十三岁。
萧宝卷是史书上著名的昏君,短短两三年,就折腾到天下动荡,各地将领起兵造反。
501年三月,萧衍起兵,拥立萧宝融为皇帝,攻打建康,为了拉拢萧宝夤,萧衍还派人到石头城,加封萧宝夤为都督南徐兖二州军事、卫将军。萧宝卷听说后,立即派人过去,任命萧宝夤都督七州军事。
谁都想做开国功臣,当年七月,一票将领在离石头城不远的新亭起兵,他们冲进石头城,簇拥着萧宝夤出城,直奔建康。可他们的想法太过简单,到了京城外面,被守军一通乱箭射下来,就当场崩溃,扔下萧宝夤,各自寻路逃走。
萧宝夤也想要跑路,可一个养尊处优的十四岁少年,哪儿来的逃生技能?三日后,萧宝夤返回京城自首,面对皇帝兄长的斥责,萧宝夤痛哭流涕:“我那天在府中歇息,不知怎么就被人拖到车上,又不知怎么被人抛弃,实在是身不由己啊。”萧宝卷看着狼狈的弟弟,大笑不已,竟然赦免了萧宝夤的罪过,还恢复了他的爵位。
501年年底,萧衍大军抵达建康城外,萧宝卷被手下将领所杀,萧衍掌权后,很快就暴露出篡位的念头,残杀南齐宗室。可以说一报还一报,萧鸾杀尽了萧道成的子孙,他的子孙也几乎全死在萧衍的屠刀之下。
上一年的逃生经验立功了!502年,萧宝夤在随从的帮助下,脱掉鞋子,光着脚逃到长江边上,坐着准备好的小船,在沿江士兵的眼皮子底下,化装成一个钓鱼的,随江水漂流十余里,硬是没有暴露出什么破绽,成功的逃到了对岸。又在山涧里面躲藏几日后,几个百姓带着他昼伏夜行,穿行百里,一路抵达北魏的寿春境内。北魏当地官员上报朝廷,优礼相待,让萧宝夤恢复了元气。
503年,萧宝夤抵达北魏京城洛阳,这个十六岁的孩子从到洛阳的第一天开始,便时常跪伏在皇宫之外,请求北魏出兵,讨伐已经篡位,建立南梁的萧衍。哪怕是狂风暴雨,萧宝夤也依旧出现,从傍晚恸哭到次日清晨。
萧衍的篡位引起了很多旧日南齐官员的不满,江州刺史举城投降,北魏皇帝元恪认为这是大好机会,不仅能趁人之危,还出师有名。
当年四月,元恪册封萧宝夤为扬州刺史、假齐王,赏赐他五百士兵,准备到秋冬之日,举国南征。萧宝夤驻守东城,又招募了数千壮勇,他接连不断的接待南朝和北朝的高官显贵,举止持重,颇得好评。这是他人生的第二个阶段,也是第二个身份——北魏边境镇守,北魏齐王。
504年,萧宝夤率先南下,在汝阴一带与南梁军队数次交锋,逼退了围攻寿春的敌军。
506年,北魏中山王元英率军南征,萧宝夤请求随军出征获准,北魏数路兵马汇合,号称百万,要一举破灭南梁。然后,他们在钟离城下,被年逾六旬的韦睿一战击溃,元英仅以身免,萧宝夤麾下也几乎损失殆尽。回京后,有人认为萧宝夤在战败中负有最大的责任,要求将他处死,元恪考虑到萧宝夤的身份难得,免了他的死罪。
511年,南北朝朐山之战,萧宝夤也在军中,北魏大败,损兵折将,萧宝夤指挥若定,保全了麾下兵马,得以恢复齐王爵位。
有这么个跟自己深仇大恨的人摆在边疆,萧衍也有些难受,曾写信招降萧宝夤,许下诸多承诺。萧宝夤完全不为所动,一心为南齐报仇。
往后十余年,萧宝夤主动申请驻扎在南北朝的边境,与南梁连年作战,或许是之前几次败仗积累了经验,萧宝夤胜多负少,在浮山堰和淮南等地数次击败南梁军队,他除了军务之外,还勤于政事,很得士民爱戴,积功一路升任车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成为北魏顶层高官。
524年北魏境内出现大规模叛乱,羌族人莫折大提在秦州起义,斩杀北魏秦州刺史,他死后,儿子莫折念生上位,自称天子,设立百官,接连攻克了多座城池,还联络了周围很多只各族起义军,声势浩大。
北魏朝廷任命萧宝夤为大都督,让他率兵讨伐莫折念生。
战争起初相当顺利,525年,萧宝夤大败敌兵,要不是部下贪图财货,劫掠百姓,他差一点就能将莫折念生全军击杀,到526年,萧宝夤和各路北魏将领合力征讨下,莫折念生走投无路,请求投降。
但就在当年,缓过一口气的莫折念生再次举起反旗,而且这次他联系了更多起义军,军力较之前更加强大,萧宝夤被任命为尚书令、代理大将军,统领西北各军讨伐莫折念生。
征战数年,萧宝夤麾下将士疲敝,抵挡不住莫折念生的攻势,于527年接连吃了几场败仗,被迫退回长安收拢兵马。北魏朝廷震怒,削去了他的官爵,然而很快,朝廷发现除了萧宝夤,没有人有足够的威望平叛,只好再次起复他为西讨大都督、假车骑大将军,节度关西地区。
萧宝夤改变策略,没有猛攻硬打,改为利诱。他的策略很快有了成效,莫折念生被手下将领所杀,全军投降朝廷,萧宝夤平叛成功,重新升为尚书令。
可是,北魏此时已经走上下坡路,连年横征暴敛,各地民变不休,没了莫折念生,关西地区还有许多起义军,此起彼伏。萧宝夤越打越是没有信心,生怕自己哪一次失利,就会被朝廷处置。这时,北魏朝廷任命做事出名严苛的郦道元(正是《水经注》的作者)为关中大使,前往关中,调查民风,萧宝夤问询大惊,认为朝廷让郦道元来,就是准备找到理由干掉自己。
跟手下商量了一通,萧宝夤一咬牙一跺脚,反了!他安排人手,在驿站杀死了郦道元,谎称是叛军所为。之后他又杀死了察觉自己阴谋的北魏南平王,正式举兵反叛,自称大齐皇帝,算是完成了他一生的梦想——恢复齐国。
这也算是萧宝夤的第三个身份——叛军首领,“大齐皇帝”。
事实证明,萧宝夤前面建立的军功,大多是菜鸡互啄得来的,而且他的手下也不怎么支持造反,他的都督长史毛遐在萧宝夤造反的第一时间就宣布起兵讨伐叛贼。
在萧宝夤祭天宣布登基的时候,前线传来消息,他新封的“大将军”被毛遐率领的北魏官军击杀。
萧宝夤不肯服输,528年,他数次发兵与毛遐交手,却屡战屡败,领兵的将领担心被责,索性反了,回头攻打萧宝夤。萧宝夤交战失利,只好狼狈投奔老对手,之前跟莫折念生一起造反的万俟丑奴。万俟丑奴对他表示了欢迎,于是,萧宝夤又得到了一个新的身份,这是第四个了——叛军的太傅。
在萧宝夤与叛军你来我往的时候,北魏朝廷已经变了天,六镇之乱中,尔朱荣趁势而起,夺取了北魏朝廷大权。尔朱荣和他的将领都是征战中起家,本领远超起义军和北魏其他将领。
530年,尔朱荣麾下大将贺拔岳击败万俟丑奴,并一路追击,生擒万俟丑奴与萧宝夤等人,将他们押送京城。
萧宝夤展示出了强大的人缘,当朝吏部尚书等人纷纷跑到皇帝面前为他求情,但赦免叛军首领实在太过离谱,皇帝还是一杯毒酒,赐死了萧宝夤,死时四十四岁。
萧宝夤一生颠沛流离,是南齐的建安王,也是北魏的齐王和大将军,也是“大齐皇帝”,还是叛军太傅,他政务方面有能力,却遇上了混战不休的年代,军事方面能力也有,却不够在乱世中崛起,可以说他一生都为了复国,也可以说他一生都在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