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初建,暗流涌动,杨坚抑制打压关陇武将,刘昉、元谐被杀
开皇时期,杨坚的用人策略是以高熲为轴心展开的,高颎最初得到独孤皇后强有力的支持,在平定尉迟迥的叛乱中立下大功,深受杨坚的信任,杨坚见到他都以“独孤”称呼他,视为家人。
从高熲的性格和才能来看,他的确是一个极为称职的宰相人选,稳重却又不墨守成规,坚持原则又善于协调各方关系,满朝文武大臣如虞庆则、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等人都由他推荐任用,他将全部身心投入国家事务中,以至于达到通宵达旦的程度。
最关键的是,高颎善于领会杨坚的政治意图,并能很好地贯彻执行,所以隋朝每次有重大行动时,一般都会委派高熲负责。而且高熲深知君主政治的特点,自身十分谦卑,虽然屡出奇谋却都是私下向杨坚进献,在群臣中以突出杨坚的政治智慧。杨坚评论他是:“公识鉴通远,器略优深,出参戎律,廓清淮海,入司禁旅,实委心腹。朕自受命,常典机衡,竭诚陈力,心迹俱尽。此则天降良辅,翊赞朕躬。”
在隋朝的核心领导层中,除了皇帝、高熲是轴心之外,苏威也占有重要的地位,他由高熲推荐给杨坚,通过和杨坚的一番详谈之后,杨坚对其大加赞赏,开皇初年被委以重任,兼任纳言、度支(民部)尚书、大理卿、京兆尹和御史大夫等职,还担任过吏部尚书、刑部尚书、国子监祭酒。
开皇九年(589年)升任尚书右仆射,仁寿元年(601年)重新担任此职,一直到隋炀帝杨广在位的大业三年(607年)罢官,是隋朝最后一位尚书省长官。苏威兢兢业业,最大特长是精通行政工作,善于将杨坚的政治意图转变成具体的政策指令,将政治蓝图变成现实。
所以,隋朝的典章制度大多出自其手。由此可以看出苏威是个事务型的官员,对于建立隋朝之后的杨坚,是特别需要的官员。
毕竟在君主集权制度下,君主需要的是为自己办事的人,而且苏威的性格与皇帝杨坚十分合拍,他也主张实行中央集权,权力由皇帝一人把控,其制定的政策总是力求反映出皇帝的权力意志,甚至连登记农民余粮、坐落位置都规定得甚是精密,所以很多官员对苏威制定的政策不以为然,认为他是“苛碎扰民”。
苏威处处体现出权力意志,也因此无视法律,经常请求修改法令,将法律置于行政权力之下。他虚荣心和功名心很重,喜欢揽权,而且心胸并不宽广。《隋书·苏威传》记载:“每至公议,恶人异己,虽或小事,必固争之,时人以为无大臣之体”。
也就是说,苏威经常将政见分歧演变为私人成见,进而党同伐异。例如李德林反对苏威不顾法令,强行设立乡正的做法,苏威便向杨坚进谗,诬陷李德林的住宅占用民地。
其实李德林的住宅是杨坚亲自赏赐的,但是苏威为了清除李德林,不惜使出任何手段,诸如此类事件,不仅在苏威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在隋朝纷繁复杂的人事斗争中,更是经常上演此类不利于领导核心稳定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苏威如此心胸狭窄,却是隋朝领导核心中任期最长,地位最稳固的,除了他权术高超之外,高熲的支持是不容忽视的因素。《隋书·苏威传》说:“时高熲与威同心协赞,政刑大小,无不筹之,故革新运数年,天下称治。”在诸多政治斗争中,高熲往往也站在苏威阵营,在和李德林的斗争中,太子杨勇和很多大臣均支持李德林,高熲就站出来说“德林狠戾,多所固执”,对苏威非常支持。
由此可以看出,李德林最终被贬黜,除了他不合杨坚的心思之外,还败在政治斗争层面。而高熲支持苏威,与隋朝的基本人事组成有关。
苏威出自京兆武功,其家族自西魏以来在关中颇有影响,与京兆杜陵韦氏都是汉族大姓,关中汉人氏族是隋朝兴起的基本支持力量,杨坚要依靠他们,而高熲在关中没有深厚的背景,所以更要提拔重用他们,由此构成了隋朝初年新的政治班底的基本框架。
虞庆则也出身京兆,受胡人影响颇深,因高熲的推荐而迅速升迁,支持杨坚发动政变,力主铲除北周宗室,因此在隋朝建立后受到杨坚的重用,晋封大将军、内史监、吏部尚书、京兆尹。
综观隋朝初年的最高领导核心,半数以上出自高熲的推荐,这些人都出身关中,苏威负责行政,虞庆则主持吏部,两个人居于主要地位,李德林虽然也是杨坚重用的人,但政见不同,所以遭到排挤。
皇族中受到重用的代表是杨坚的侄子杨雄。杨坚发动政变时,杨雄为杨坚奔走于宫廷内外,招揽高熲、李德林等一批心腹。
隋朝建立后,政局尚未稳定之时,杨坚以皇族成员掌握禁军,委派河间王杨弘担任右卫大将军,杨雄担任左卫大将军,转年杨弘征讨突厥,杨雄转任右卫大将军参与朝政,从某种角度而言,高熲能够得到杨坚的信任,并大刀阔斧地推行新政,其实是得益于杨雄的鼎力支持。
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隋朝初年的核心领导都是出自杨坚的相府班底,这些人积极参加建立隋朝的一系列斗争,表现出了坚定的政治信念和卓越的才能,因此得到了杨坚的赏识。这些人在北周时期并没有地位和权力,完全是由于改朝换代才得以起势,所以他们与新生的隋朝可谓是同呼吸共命运。
杨坚重用这些人,也因为他们年轻资历浅,没有独立的势力,不能向他这个新王朝的皇帝邀功。杨坚对这些人有知遇之恩,除了他们和自己有共同的政治目标之外,其构建的权力关系也掺杂了个人感情。
例如开皇二年(582年)杨坚在一次宴会上对杨雄、高熲、虞庆则等人说:“朕之于公,义则君臣,恩犹父子。朕当与公共享终吉,罪非谋逆,一无所问。”意思就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除了犯有谋反大罪之外,其余的一律不予追究。这样的表态,明显带有感情色彩,是一种感性的表达。
但是从另一个侧面也可以看出,这些人由于资历尚浅,他们在朝廷中掌握权力,就必然会遭到那些元老级别旧臣的强烈不满,甚至引发多次政治危机。
这一切当然早在杨坚的预料之内,鉴于南北朝时期权臣大族经常成为分裂动乱的因素,杨坚当然要防患未然,削弱他们的力量。起用新人本身就包含这种政治意图,当新旧两派起波澜时,这些新贵还不具备同旧贵博弈的资本,需要杨坚出面进行制衡。归根结底,这一切都在皇帝杨坚的掌控之中。
杨坚启用其相府班底来撑起朝廷权力机构,确立了自身领导地位。但是将他推上皇位的那些勋贵,则被排除在核心权力机构之外,这使得他们绝难接受,所以在隋朝建立之初,朝廷内的政治斗争就开始暗流涌动。
北周的政治体制,是打天下者坐天下,也就是说谁立有战功谁就能在官职上得到回报。在这种背景下,皇帝往往只是功勋贵族的代表,要和这些人共同分享政治权力。但是杨坚要改变的也正在于此,他要改变用人制度以提高皇帝的绝对权威,以中央集权来开辟国家统一繁荣的新时代。
这就要求首先在中央上层破除利益交换,用共同的政治目标作为任用官吏的基础,因此在隋朝初年的人事斗争上往往具有政治改革的意义。
当然新贵的崛起必然会导致旧臣的不满。首先表达出这种不满的就是将杨坚推上政治前台的刘防、郑译等政变功臣,他们将杨坚推上权力顶峰,其实是为了把控朝廷权力,以谋求个人私利。
杨坚看到他们不堪重用后,便逐渐疏远了他们,于是他们觉得自己好像被出卖了一样,眼看着曾经押下的赌注就要赔个精光,甚至要从无限风光的顶峰跌落下来了。
这些人中郑译倒是比较想得开,私下里请道士为自己念经,以解心中的郁闷,他也希望杨坚能够回心转意重新重用自己,但是没想到被家中的婢女告发。杨坚得知消息后,将其训斥了一顿,郑译经过这次教训,从此规规矩矩做人,此后也得到了杨坚的重新任用,主管修乐工作,在这个领域颇有建树。
刘昉本就不是善良之辈,野心也比郑译大得多,他自从遭到罢免之后,便将个人私愤转变为政治复仇,明里暗里煽动一些对杨坚的怨恨。例如开皇初年,京师地区发生饥荒,杨坚忙于组织赈灾,为了节约粮食,颁布了禁酒令。
此时刘昉跳了出来,不仅不遵守法令,还故意让他的小妾租赁店面出售烧酒,公开表达不满。治书侍御史梁毗上疏弹劾,被杨坚按下不问。刘昉以为得计而更加张狂,他暗中和散骑常侍卢贲、上柱国元谐、李询、华州刺史张宾互相勾结,密谋打击高熲、苏威等主要朝臣以取而代之。
到了这个地步,个人矛盾已经变成了政治斗争。当时刘防等人以清君侧为名,其真实目的可能是要发动政变,这些人四处活动大搞阴谋诡计。卢贲看到晋王杨广深得杨坚的宠爱,便利用这个机会,一方面谋划废黜太子,另一方面又挑动太子杨勇怨恨杨坚,以达到扰乱皇室的政治目的。
从人员上看,卷入这场斗争的相关人员出现了一些变化,卢贲和张宾都是当年将杨坚推上政治前台的主要参与者,他们谋反的原因与郑译和刘昉无异,需要注意的是李询和元谐。
李询是北周大将军李贤之子,杨坚的功臣李穆的侄子。在平定尉迟迥的战斗中,李询作为韦孝宽的副手屡建战功。但是隋朝建立后他并未得到重用,只让他和刑部尚书元晖一起修建京畿水利工程。
元谐是北魏的勋贵,又是杨坚年少时的同学,在平定尉迟迥的战斗中也立下汗马功劳,不久后又领兵击退吐谷浑和党项的进攻,但是他为人刚愎自用,不善于巴结权贵,而且喜欢批评时政甚至口无遮拦。
李询和元谐是“关陇贵族”集团的代表,两个人在杨坚登上政治前台的过程中都尽了犬马之劳。隋朝建立后,他们却又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自然是心中愤愤不平。他们的不满主要是针对高颎、苏威等他们颇为看不起的小人物。
在他们看来,宇文泰时期那种豪杰聚义共创大业的局面,是自己最向往的,同时他们都有一个开创伟业的英雄梦想,所以他们沉浸在往事的无限眷恋中,无法接受人情日益淡漠的中央集权新王朝的崛起。
事实上,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宇文泰时期那种冲锋陷阵的矫健武将已经逐渐落后于时代。新生的隋王朝将他们晾到一边是一种必然,当然身为当事者的他们是不会明白这一点的。
但是心生怀旧之情并不等同于谋反,他们对杨坚还是十分忠诚的,例如元谐曾当面对杨坚说过一番肺腑之言:“臣一心事主,不曲取人意”,其实这已经是隐含表达了一种不满,他们的这种不满恰恰为刘昉之类的野心家所利用。就这样,支持杨坚的前朝旧臣与关陇出身的武将形成合力,这就开始让杨坚产生一种担忧。
高熲当时也感受到了来自这两方的压力。对于刘昉这种有平台,有资源,而无能力的人,高熲并不在乎,但是关陇出身的武将也参与进来,这就不能不让高熲重视起来。面对这种复杂艰险的局势,高熲采取的策略是以退为进,分化瓦解。
开皇八年(588年)八月,高熲上表请求让位于苏威,杨坚左右权衡后,批准了其请求,委任他为讨伐南陈统帅,让其领兵外出,暂时避开锋芒。高熲的职务当然也不可能由苏威接替,杨坚任命原东京左仆射赵芬接替高熲的职务。
赵芬是甘肃天水人,少年时由宇文泰提携进入仕途,他为人谨慎又忠于职守,在北周复杂的政治斗争中,不但未将自己牵连进去,反而得到升迁。尉迟迥和司马消难密谋造反时,坐镇洛阳的赵芬将掌握的情报秘密汇报给杨坚,因此得到杨坚的信任。
而且在杨坚看来,赵芬是一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过渡性人物,让其接替高熲的职务,也是对关陇武将的一种敷衍策略。
对于刘昉等人的不轨意图,杨坚当然严厉对待,下令严加追查。面对杨坚的严厉策略,刘昉应对不及,将所有罪责一股脑儿推到了卢、张二人头上,经过详细调查,杨坚发现这个事件牵涉的人过多,而隋朝刚刚建立,为了稳定大局,杨坚最终决定装聋作哑而结案,并以“龙潜之旧,不忍加诛”的理由,赦免了卢、张二人的死罪,贬为庶民。
需要注意的是,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杨坚专门给李穆下了一道诏书,对其大加褒奖,《隋书·李穆传》上说,杨坚告诉他“自今以后,虽有愆罪,但非谋逆,纵有百死,终不推问”,同时将李崇也委任为隰州(今山西隰县)总管。杨坚的处理方式,显示出他的宽宏大量,当然也给心怀不满的人以警告,算是稳定大局的一种策略。
可是杨坚不会忘记,高熲才是朝臣里真正的首脑,高熲的离开让朝廷新班子有些步履维艰。杨坚对此当然看得十分清楚,所以转年正月,他亲自前往王谊的府邸,一个月后又到赵国公独孤陀的府上,对关陇出身的领头人物做了一番安抚,随后便以高熲推荐苏威为理由,夸奖高熲是善举贤能,下令让高熲复职,不久后又让其执掌禁军。
杨坚凭借坚定沉着的高超政治技巧,暂时度过了这次政治危机。经过这一番斗争,杨坚组建的新班子在朝廷上立足,并且比以前站得更加稳定。这个班子当然是杨坚政治路线的坚定执行者,因此围绕他们而展开的政治斗争,就直接关系到朝廷新政实施的成败,不能认清这一点,依旧想保持既得利益集团对权力的垄断,自然就会见识到杨坚冷酷的一面。
从上述政治斗争中,我们可以看出杨坚用皇帝的权威庇护大臣,其实是为推行政治改革开道。当然其中不可避免地会让一些本是臣子之间的斗争转变成了君臣斗,杨坚为此也付出了一定代价。
但是杨坚作为皇帝,他的位置决定了他比其他人看得远,既然已经做出了抉择,他自然也就对将来的政治斗争做了准备。
应该说,杨坚还是十分幸运的,后来爆发的突厥大规模入侵事件,让隋朝内部的矛盾暂时搁置,而战争结束后,隋朝一方作为胜利者,杨坚政权得到了稳固,其本人的声望更加高涨,所以那时他再面对内部的政治斗争时,就能以一种更为严厉的手段进行处理。
例如王谊和元谐都是杨坚年少时的同学,自刘防事件之后,元谐被解除了职务,王谊也是赋闲在家,两个官场失意的人,很自然就会走到一起。最初两个人都是杨坚比较亲近的人,所以他们总将杨坚视为自己的同辈,没能以君臣之礼相待,而且还对朝廷政务不以为然,让杨坚及其朝廷大臣很头疼。
针对这种现状,杨坚曾经以开玩笑的口气警告王谊,说自己当年和他们这些同学地位相同,现在他们却成了臣子,是不是内心感到有些羞耻呢?
杨坚的这番话其实是想引起王谊的注意,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久后王谊的儿子去世,兰陵公主为夫守丧,王谊看儿媳妇年纪轻轻,于是向杨坚提出提前解除她的孝制,但是他的这个提议却遭到了御史大夫杨素的弹劾,要求将王谊法办。
杨坚建立隋朝后,一直倡导孝治天下,以达到重建等级秩序的目的。王谊的这个请求恰恰和杨坚倡导的政治路线不符,所以被人抓住了把柄。杨坚虽然没有批准杨素的法办请求,但这件事对王谊来讲却是个严重的警告。
遗憾的是,王谊和元谐这种豪门出身的武将,缺少的就是对政治斗争的应变能力。受到杨坚的冷落后,这些武将每当聚在一起,互相之间总会倾吐不满与怨气。
他们想不通,曾经那么要好的杨坚同学,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难以捉摸。他们因为在现实中找不到答案,所以就请来和尚占卜算命,没想到这个做法又授人以柄,被请来的和尚偷偷向官府报告王谊和元谐企图谋反,于是朝中大臣纷纷上奏声称两个人大逆不道,依照律法应该处死,杨坚最终批准了这个建议,开皇五年(585年)四月十六日,王谊被赐死在家中。
其实王谊的死有些冤枉,说他谋反更是不能成立,因为和王谊同时被审查的元谐,最后的结果却是谋反证据不足被释放,同一个案子却是不同的结果,这不能不让人怀疑。其实谁都知道以言论定罪本就是不靠谱的事情,关键就在于皇帝如何把握。
从结果上看,杨坚就是为了给元谐一条生路,以显示自己对关陇出身的武将并非一竿子打死。但元谐被释放后,没过几年又有人揭发他伙同堂弟上开府元滂、临泽侯田鸾、上仪同祁绪等谋反,最终审查的结果是:元谐让祁绪率领党项兵占据巴蜀,并诅咒杨雄和高熲必死,甚至诽谤杨坚,等等。杨坚至此下决心批准其罪状成立,元谐也终究难逃一死。
从元谐无罪释放到最终因谋反罪被杀,说明王谊、元谐等关陇出身的武将表达出的不满,主要是针对杨雄和高熲等人,杨坚对此也并不否认。但杨坚执意罗织罪名,最终将其置于死地,显然是为了拿昔日心腹开刀,用赐死位列三公担任大司马的王谊来震慑“关陇集团”。
这个案件和刘昉案件有本质不同,杨坚处理刘防的目的是去除无能之人,以显示朝廷新政之风,所以他们可以免死。但关陇武将功勋卓著,在朝廷地位举足轻重,所以对他们就不能手软,以免留有后患。从客观结果来看,开皇五年的王谊、元谐案,对隋朝中央集权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杨坚对关陇勋贵的防范相当明显,但也险些酿成动乱。
刘昉阴谋篡权失败后,并没能反思悔改,而是变本加厉,并将老将梁士彦和宇文忻拉了进来。
梁士彦和宇文忻都是北周名将,梁士彦还曾经因为孤军死守晋州而名扬天下。宇文忻是北周十二大将军宇文贵之子,辅佐周武帝平定北齐。在杨坚平定尉迟迥的战斗中,他们虽然隶属韦孝宽,最初却在私下里都接受了尉迟迥的馈赠,后来杨坚做出了战后分配利益的保证后,两个人才全力参加平叛。
杨坚认为,这种人并不可靠。不过在防御突厥的战斗中,杨坚因宇文忻善于用兵而想过重用他,高熲立即劝说杨坚不要重用心有异志的人,杨坚最终作罢。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宇文忻和高熲等核心班子成员的关系并不好,甚至也没将皇帝杨坚放在眼里。
当时刘昉经常到梁士彦家中做客,梁士彦虽然年事已高,却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妻子,这个妻子耐不住寂寞,渐渐与刘昉交好。刘昉通过她得知梁士彦对新朝廷心存不满,于是双方一拍即合,由这位夫人牵线,刘昉、梁士彦和宇文忻走到了一起,开始密谋造反。
宇文忻对刘昉说:“帝王岂有常乎?相扶即是。公于蒲州起事,我必从征。两阵相当,然后连结,天下可图也。”
宇文忻这种“相扶即是帝王”的观点,在原北周的武将中颇有代表性,梁士彦对此深表赞同,三个人密谋了很多套方案,或密谋暗杀或公开起兵造反。
三个人的密谋被梁士彦的外甥裴通得知,他担心事情败露会牵连自己,于是向杨坚告密。杨坚得报后依旧装作不知道,故意任命梁士彦为晋州刺史,三个人知道这个消息后,认为是得到天助,梁士彦甚至请求杨坚让自己的故旧薛摩尔担任晋州长史,杨坚顺势予以批准,这就让三个人更加感到大事即将可成。
开皇六年(586年)闰八月,三人随百官上朝觐见,杨坚突然对他们发难,将三个人一举拿获,下诏列举他们的罪状,将三个人连其党羽全部处死,妻妾家产全部没官。
杨坚这种抑制关陇勋贵的种种举措,所有人心里和明镜一样,当然除了梁士彦、宇文忻等阴谋叛乱者,关陇武将中也有认清形势、急流勇退的人,例如名将梁睿就是这样的人。
作为北周的名将,梁睿在杨坚夺取北周政权时,受命率领大军进入蜀中平定王谦叛乱,此后便在蜀中主政一方,但梁睿始终认为时代已经变换,自己作为北周旧臣掌握地方大权,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屡次请求入朝担任官职。
事实上,早在平定王谦叛乱之初,梁睿就想到自己声望太高,恐怕会遭到杨坚的猜忌,于是便故意受贿让自己有些缺点,回到京城后更是闭门谢客,所以得到了杨坚的赞赏,最终富贵善终。
梁睿的做法为北周关陇出身的武将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榜样,自然会有人效仿。例如王世积屡立战功,官至上柱国,但是他知道杨坚是个猜忌心颇重的人,功臣大多受到排挤打压,所以他故意酗酒,整天纸醉金迷不谈国事,这样反而让杨坚对他倍感放心,王世积也得以免祸保身。
从关陇武将功臣大部分获罪的现象来看,杨坚对于那些特别恋权者打压排挤得最厉害,只要杨坚看出他们有一点贪恋权势的倾向,就会授意御史加以弹劾,随后便以弹劾罪名将其治罪。
从杨坚打压排挤北周关陇武将到树立朝廷新的核心班子,可以说隋朝初年的人事变动虽然看似波澜不惊,但实际上暗流涌动。
如果仔细加以梳理,也可以看出发展脉络:组建新的领导班子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同时抑制北周权贵阶层,尤其是为北周打天下的武将。在这个过程中皇帝杨坚发挥了决定性的领导作用,如果没有杨坚的坚定支持,在论军功、资历政治圈里,以高熲为首的新班子想要立足朝廷是很困难的。
杨坚抑制关陇武将的政治意图十分明显,以今日视角来看,这也是中国由南北朝大动乱到隋朝安定大治必须付出的代价,并不能完全归结为杨坚的猜忌刻薄。在排挤打压关陇武将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多少流血事件,最多是以各种理由将这些人罢免或治罪。
杨坚曾经对太子杨勇解释打压关陇武将的真实想法,那就是希望通过剥夺关陇武将的权力,来保全他们的性命。杨坚曾感慨:“众人见此,或有窃议,谓我薄于功臣,斯不然矣。”
苏威也引用东汉光武帝想要保全功臣的名节而给予名誉职务的做法,来解释杨坚打压排挤关陇武将的原因,得到了杨坚的高度认可。从体制角度而言,北周军国体制的流弊对杨坚用人策略的影响深远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