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看边聊|过韩文公祠
导语:边看边聊|过韩文公祠
途经秦岭,韩愈祠虽然很小,不过值得看一看。
迎着晨曦,奔朋友之母丧。匆匆南逾秦岭,致了奠礼,便辞商洛,再北越秦岭,以归长安。三行人,王峰驾车,我和方英文一向无术于机械,遂只能乘坐,往返皆如此。
至牧护关,当地作家杨先生于斯备餐,倾意招待。饭讫,说:“这里有秦岭村,处秦岭之巅。韩愈祠虽然很小,不过值得看一看。过韩愈祠,不看一看吗?”盛情且至诚,遂谒韩愈祠。
停了车,款款步行。一个缓缓的转弯,抬起头,就见两崖之间,有路通天。春风浩荡,俯冲而来,直袭脸面和腿脚,但感到的却是一种助产荣华的力量。天地大明,万物竞毓。拾级向上,是平旷之地。有屋孤立,此乃韩愈祠。
建筑颇新,红漆的门窗尤显其新,不过墙上的砖是老砖。周围也有几件包浆甚厚的础石,皆为旧物。树还未生绿叶,然而缠在枝干上的红绸不惜春风,放任招展。
隔壑远望,山阴松短,草拟返青。日光所照,一片粲焕。天含峰峦,是无穷无尽的蓝。我蓦地意识到,春风浩荡,其来有自啊!
韩愈其人,性格明锐,不诡随,不苟合,喜欢议论。争辩便要胜出,且总是急躁。他又深受儒道影响,过分积极,这些无不强化了韩愈固有的性格。
建议唐宪宗不要迎佛骨入禁中,愿望没有错,然而其语言又狠又残。他说:“事佛渐谨,年代尤促。”又说:“事佛求福,乃更得祸。”唐宪宗事佛,意在久长,但韩愈却偏偏认为事佛不能久长。唐宪宗勃然大怒,甚至要用生杀予夺的权力,终于贬其至潮州任刺史。韩愈作了检讨以后,唐宪宗仍耿耿于怀,指出:“不当言天子事佛乃年促耳。”年促者,短命也。
韩愈的天资何等聪慧,知识又是何等渊博,经历又是何等丰富,但他却在表达上出了问题。从他的语言中会嗅出诅咒的气息,这是谁也难以接受的。他忽略了语言禁忌,甚至忘了人情物理。他更是沉浸在对儒道的想象之中,夸张了自己的使命。他误会了世界,显得天真。他想改变历史,可惜错了,是因为历史自有运动的规律。
也许韩愈是对的,其在自觉地挑起重任,理当推崇和嘉奖。也许韩愈的牺牲,才创造了他的一种伟大吧!
不过亏他还是一位文学家,竟以语言之讳犯了罪。韩愈在表达上连李斯也不如吗?连东方朔也不如吗?若对语言反复推敲,应该不会招祸且取辱吧!
韩愈背负着惩罚,离开了长安。他走蓝武道赴潮州,岂料秦岭大雪,其马不前。何况秦岭纵深400华里,实乃艰难困苦,几乎要死。选择牧护关一带置韩愈祠,以纪念昌黎先生,根据充分。顶峰在这里,穿秦岭,此地不仅是畏途,而且确是危险之至。仰止之情,也会油然而生。韩愈祠是否营作于唐末或宋初,不可知。幸有一方嘉庆重修韩愈祠之碑,立于院西,风化且漫漶,从而见证了起码的时间。
虽然曾经被推倒,成了废墟,不过韩文公祠毕竟得以恢复,吾辈可以纪念了。
王峰年轻,口拙而手捷,须臾之间,不知从哪里采摘了一把鲜花,谨重地放在了檐下。(朱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