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写经验 领红包
 > 育儿

没有围墙,房子多是苏式,人们操着不同口音……西安东郊上世纪的街坊,你有没记忆?

导语:

没有围墙,房子多是苏式,人们操着不同口音……西安东郊上世纪的街坊,你有没记忆?

上世纪70年代的西安东郊

没有围墙,房子多是苏式,人们操着不同口音……西安东郊上世纪的街坊,你有没记忆?

咸宁中路旧景

没有围墙,房子多是苏式,人们操着不同口音……西安东郊上世纪的街坊,你有没记忆?

街坊家属楼

没有围墙,房子多是苏式,人们操着不同口音……西安东郊上世纪的街坊,你有没记忆?

邻居共用厨房

没有围墙,房子多是苏式,人们操着不同口音……西安东郊上世纪的街坊,你有没记忆?

秦川厂旧貌

没有围墙,房子多是苏式,人们操着不同口音……西安东郊上世纪的街坊,你有没记忆?

工厂之间通有公交车

  街坊在我国由来已久,作为街巷、街市,明清时期的文字中就出现了这一词汇。作为城市规划的居住街坊,在古希腊、古罗马以及古代中国都曾出现过。在此我要讲述西安东郊20世纪50年代初开始规划设计并于60年代建成规模的没有围墙的街坊。

  新中国成立后,根据国家“一五”期间总体战略规划,把苏联援建的156个重点项目中的24项,安排在了属于重点建设地区之一的陕西省。这24个重点项目中西安就占了17个,是全国接受项目最多的城市,其中军工项目有7个。

  随着项目的落实,西安东郊军工厂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陆续在荒凉的黄土高坡拔地而起,以位于西安市东郊的秦川厂、西光厂、黄河厂、东方厂、昆仑厂、华山厂等几个大型军工厂为代表。厂区与厂区之间相邻或遥遥相望。除了厂区,每个工厂都建有供职工和家属居住生活的街坊。整个街坊区域采用了大街坊制度,以咸宁路、万寿路、幸福路、长乐路等几个主干道包围起来并部分向外延伸。一个街坊包括几栋或十几栋家属楼,楼前、楼后种着树木,街坊之间以道路相隔,构成独特的家属院群落。每个工厂职工、家属的生活区域以占地面积大小为主要指标划分出若干个街坊,并用厂名加数字进行标识。如:秦川厂29街坊、东方厂105街坊、华山厂36街坊等。同一个工厂不同街坊之间没有围墙,不同工厂的街坊之间也没有围墙。街坊之间没有围墙的阻挡,没有大门、门卫的阻拦,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街坊。每栋家属楼的单元也称作楼门,每栋楼有三到五个楼门,每个楼门都没有安装大门。只要进入了街坊里,就可以进入任何一栋家属楼里。

苏式建筑

  早期建造的街坊家属楼多采用苏联专家的设计,主要为三层建筑。人字形红瓦屋顶,屋顶一般有方形凸出通风口,楼体采用灰色的砖墙,红顶灰墙,庄重古朴。窗户采用木制窗框,镶嵌透明的玻璃,窗扇用合页固定在窗框上。打开窗户时,需要用手向外推开窗扇,再用窗框上的金属钩扣住窗扇,以防刮风时,窗扇来回闪动与窗框撞击震碎玻璃。关窗户时,先收拢窗扇并进窗框中,再用插销扣住窗扇。木制窗框、窗扇表面一般刷枣红色或墨绿色的油漆,搭配红顶灰墙的建筑,颇有点睛之功。即使没有附加任何雕饰,也不乏贵气。

  后期建造的街坊家属楼延续了这一风格,只是室内房屋间数和房屋面积有所不同。

  早期苏联专家设计的房间每个单元内有四到五间房间。不称其为卧室,是因为这些房间不仅作为卧室之用,也作客厅、餐厅、厨房之用。单元内除了房间,还有一个卫生间和一间厨房。没有专门的客厅和餐厅。

  那时住房紧张,一个单元的四五间房子里,可能住两三家人,甚至四五家人。这些人家都是拖家带口的,有的还和老人孩子一起住。刚结婚的年轻人是轮不到住这样的房子的。每到做饭时间,几家人同时要用厨房,除去炉灶占用的位置,空间狭小,转个身都困难,别说同时做饭炒菜了。所以,有的人家就把本该在厨房干的活儿挪到房间里来做,直到不得不在厨房里完成的活儿,像清洗、煎、炒、蒸、煮环节才进厨房。在这样的环境里,需要几家人更多一份的忍让、宽容、理解。否则,就会矛盾频起,不得安宁。

  说起矛盾,不得不提到卫生间的使用。一个单元里住了十几个人,早晨起床时间毫无疑问地成为卫生间最抢手的时间点。然而,早晨起床后到离家上学、上班这段时间都是用分秒来计算的,分分秒秒都金贵。吃早饭都跟打仗似的紧张,更别说还要排多长时间的队上厕所。何况内急也会抗议,耽误不得。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聪明的邻居们家家都备了排泄物盛装神器——痰盂。这个用以吐痰、装生活小垃圾的容器,到了夜晚、清晨就成了家家户户大人、小孩的移动卫生间,方便又节省时间。因使用卫生间而可能产生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早期的室内结构显然是考虑一家人居住的,但由于职工家属人数的增长远远快于房屋增加的数量。人多房子少,供不应求的矛盾越来越突出。但凡事都是有利有弊。每到天黑,一栋栋家属楼便灯火通明,灯光下显出大人们忙碌的身影,娓娓地交谈,窗口、楼道里传出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街坊家属楼里人气旺盛,好不热闹。

街坊一家亲

  街坊里的家属楼之间,楼间距较宽。楼前、楼后都种有树木,其中槐树居多,也有芙蓉树。每到春天四五月,槐树枝上一串串洁白的槐花或含情脉脉,或张开热情的笑脸。清晨街坊们走出楼门,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遇到闲暇时间,挂满槐花的槐树下就会出现用手举着长竹竿摘槐花的人,这些人在竹竿上端绑了铁丝钩,用铁丝钩钩住槐花的茎部,然后旋转竹竿,再猛用力向下拉一下,一整串槐花瞬间就脱离了树枝。摘下来的槐花可以直接吃,也可以裹上面粉蒸麦饭,蘸着调好的料汁,既美味又爽口。

  由于工厂与工厂之间的工作交流,亲戚、朋友、同学之间的联系,婚姻的结合,在不同工厂的街坊之间,同一工厂的不同街坊之间出现了纵横交错的友情、亲情。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他们是一个吃苦耐劳,又互相关爱的群体。

  20世纪50年代初期,我的父母亲作为有志的知识青年,积极响应国家支援大西北的号召,离开优渥的生活,离开富饶的南方水乡,相继来到古城西安。以工程师和医生的角色投入到了位于西安东郊的军工企业生产建设之中,通过同事牵线走进了婚姻殿堂。生儿育女,将根深深地扎在了这片黄土地,默默地为国防生产建设奉献了毕生心血。他们是千千万万个支援大西北建设者的缩影,也是大西北军工生产建设的先驱者。

  虽然我的祖籍不是西安,但我出生、成长都在西安。我是军工厂子弟,是西安土生土长的“支二代”。如今,我很荣幸地成为了“老西安”。

  军工厂的干部、职工、家属来自全国各地,操着不同的口音、方言。年龄越大,口音越重。时间久了,街坊邻居相互之间都能听懂全国不同地域的口音。之所以我对不同地域的口音有着敏锐的辨别力,得益于这几十年在南腔北调的环境里成长。毫无疑问,这对口音的辨别力是很好的训练。

  不仅语言有各自的不同,生活习惯也有各自的特点。邻居有几家东北人,热情好客,喜欢吃大葱蘸大酱。新鲜水嫩的大葱蘸一点大酱,嘎吱!咬一口,再咬一口刚出锅的热馒头,东北大叔一脸很满足的样子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楼道里常年放着东北邻居做酸白菜的几口大缸。每到冬季,大缸里放满了酸白菜,上面压着大石头,整个楼道都能闻见酸白菜的味道。用酸白菜包饺子、炖烩菜,好吃又下饭。每次我家饭桌上放一盘东北邻居送来的酸菜饺子,我们姐弟几个手拿筷子,馋得直咽口水,眼巴巴地盯着饺子,等待父母下开吃的命令。楼上的邻居来自四川,喜欢吃辣,家乡人捎来的干辣椒一直舍不得吃。放得久了,打开时发现辣椒基本被虫子吃完了,为此惋惜了好一阵子。街坊里有一家上海人,男主人精明能干,不仅会砌灶台,还会做实木家具,锯木头、推刨子,粗活细活样样拿手,经常被邻居请去做木匠活儿或泥瓦活儿,不少街坊邻居家里都有他的杰作。

人工挖掘的大沟

  在秦川厂三十街坊与光辉厂二十五街坊之间有一条人工挖掘的沟,附近的人都称这条沟为大沟,这条大沟仿佛是秦川厂街坊与光辉厂街坊之间的一条界沟。大沟南北长500米。沟上方宽,大约6米;沟底窄,2米左右;沟深有4米多。呈现下窄上宽的梯形状。沟两侧的陡坡长满了低矮的青草,陡坡上沿东西两侧分布着高高低低十几棵树。

  每逢暑假清晨,大沟沿边的树下早早地就摆上了当课桌用的高板凳,当凳子坐的矮板凳。沟两边家属院里大大小小的学生不约而同地汇集在此,做暑假作业。一会儿安静地写,一会儿商讨,一会儿聊天。写完作业后,有学生直接爬到树上,惊得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扑腾着翅膀四散飞远。爬树的娃们家坐在树枝上聊天,嬉笑声从树枝上飘向空中,飘到大沟两侧的家属楼中,惹得家长们饶有兴致地倚在窗前观望。见有自家的孩子在树上,就会大声地喊着孩子的乳名,嘱咐要注意安全。

  沟底常年蓄着雨雪水。夏天只要不怕蚊叮虫咬,用纱布铁丝自制一个简易的捞网,在沟底水边可捞到鱼虫,幸运的话还能见到小蝌蚪。冬天总会看见调皮的男孩子下到沟底,用大石块砸开冰面,再捡起冰块,顺着冰面砸向更远处,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大沟的中段,是一处用几块水泥预制板拼接,搭建起来的小桥。没有桥头、扶手之类的附设物。看似一座极其简易的小桥,而且连名字都没有,却极大地方便了附近居民的生活,特别是秦川厂和光辉厂的职工、家属,使用频率最高。虽然小桥很窄,却可以双向通行。每逢上下班时间,上学、放学时间,过这座小桥要排队侧着身体,并且要减慢速度通行。遇到有架子车通过,架子车头端的人自动停止前行,自觉让路架子车。

  多年使用的这座小桥,从未发生过因过桥而引起的争吵,大家不约而同地默默遵循着互让互谅原则。

  每逢冬季雪后,这里便是众多大小孩子滑冰的乐园。大沟两侧都是土路,沟沿比道路高出十厘米,天然形成一个滑雪的坡道。平时大多数孩子都穿着自家缝制的布鞋,这种鞋底、鞋面都是全棉布的鞋穿着透气舒适,却不耐磨,不防水。滑雪穿着这种鞋会很涩,阻力大,滑不了多远。滑冰的时候大家都喜欢换上塑料底的鞋,尤其鞋底已经磨得没有鞋印的光面最受欢迎。穿上这种光面塑料鞋底的鞋滑雪,不用助跑就能滑得很远。

  20世纪70年代末,大沟被填平。不久就在此处建起了集贸市场,集贸市场商户云集,服装鞋帽小百货琳琅满目,各种小吃餐饮飘香四溢,鲜嫩的蔬菜瓜果、肉禽蛋一应俱全,来自附近几个街坊甚至几公里外的顾客络绎不绝。每逢节假日更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只是道路堵塞,行车艰难。

小操场里的快乐

  街坊里生活设施齐全,为居民生活带来了方便。几乎每个工厂在街坊里都建有本厂的托儿所、中小学校,还建有职工医院。这些学校被称为子弟学校,学校名称前面冠以工厂的名字,如:昆仑厂子弟小学、华山厂子弟中学等。东郊第一职工医院属于秦川厂的职工医院,东郊第二职工医院属于西光厂的职工医院,每个职工医院的医务人员以及后勤人员属于厂里的职工。职工家属看病首选本厂的职工医院。

  方便居民生活所需的店铺虽然门面不大,却品类齐全,店铺一般分布在主干道两侧的街坊家属楼临街一层。每到星期天,店面门前人头攒动,好一番热闹的景象。粮店、副食店、肉店门口还会排起长队。在咸宁中路南北两侧,就分布着这些店面。咸宁中路北侧的秦川厂三十街坊家属楼临街一楼分布有粮店、照相馆、小百货商店、副食店、洗染店、食品店、银行。咸宁中路南侧东方厂105街坊临街家属楼一楼,则分布着肉店、理发店、书店、邮局等。这些相邻又隔路相望的店面,成为附近街坊居民不可或缺的生活资源,为居民提供着生活保障。

  在秦川厂三十街坊里,有一栋红顶灰砖的二层教学楼,教学楼前是一片操场。那是秦川小学初建时的所在地。学校没有围墙,四周被家属楼环抱。每天清晨,小学生们琅琅的读书声从各个教室的窗口飘散出来,此起彼伏,如分声部的合唱一般和谐美妙。小学西侧是操场,操场的南面依次分布着几个乒乓球台,台面是水泥板制作,底座由灰色的砖砌垒。乒乓球台旁边是铁制的单双杠,单双杠西面是两层楼高的铁制滑滑梯。这些运动设施不局限小学生使用,附近的小孩、大人随时都可以用。滑滑梯上经常可见一个挨着一个的小孩子,先排队登梯子,再排队“嗖”的瞬间滑下。

  双杠上的小女生明显少,但却是我的最爱。两组高低不同的双杠,我更喜欢高的那组。虽然高的那组比我人头还高,需要一些技巧和功夫才能上下翻腾自如,并且保证不会失手跌落。这对打小习武,身轻如燕的我来说都不是问题。

  喜欢玩双杠的人可真不少,遇到人多杠子不够玩的时候,大家自觉站在四周观看,或排队等候。不用老师教,新手看着老手的动作,自学成才。我就是在这样的模式下,用很短的时间成为了所谓的老手。每当雨后,美丽的彩虹就会出现在操场的上空,彩虹下的操场活跃着大大小小的学生。有的玩沙包,有的跳皮筋,追赶打闹的孩子们不时地发出欢乐的嬉闹声。

鸡鸭成群

  那时候物质贫乏,粮食、副食的供应都是定量的凭票、凭本购买。街坊邻居大多数人家都养着鸡或鸭,以补充供应不足的副食。每到清晨,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不需要看钟表,估计的时间都是八九不离十。白天家属院里大大小小的公鸡、母鸡自由自在地在院子四周悠闲漫步,不时地发出咕咕的叫声,似乎在跟同伴们打招呼。鸭子天生喜欢排队,无论几只都要排着整齐的队伍摇摆着尾巴,“嘎-嘎-嘎”地亮着嗓子招摇过市。大公鸡穿着华丽的羽衣,鲜艳夺目,时不时地引吭高歌一曲“喔—喔—喔”。也不知为什么,大公鸡们常常莫名其妙地就打起架来。炸起颈部的羽毛,伸着脖颈,飞起身子,用尖利的嘴拼命地叨对方的鸡冠。鸡冠被叨破了,流出了鲜红的血。大公鸡似乎不知疼痛,一次次张开翅膀,飞扑过去,倔强地非要打个你死我活似的。直到被街坊邻居吼着、训着,跺着足威慑,战斗鸡们这才哼哼唧唧不服气地停止战斗。

  我家也养了几只鸡,我养的那只叫黑毛鸡。街坊的周围是成片的麦田,我经常到麦田周围捕捉昆虫,蛐蛐、蚂蚱、油葫芦、棺材板、刀令是我昆虫瓶里的常客,也成为黑毛鸡的美食。经常吃昆虫的黑毛鸡膘肥体壮,精神抖擞,全身黑毛发亮,在阳光的照耀下,能折射出美丽的七彩之光。

  听院子里的老人说给鸡吃了热饭,鸡就会用嘴啄人。相邻的街坊里有只大公鸡,看见有人经过就追赶,待追上人时就用尖尖的嘴啄人的衣服,吓得路人惊叫。这只大公鸡也是见人下菜,它最喜欢追小女生。在街坊里是出了名的流氓鸡。一些调皮的小男孩见到这只大公鸡就拿着棍棒追打,吓得大公鸡张开翅膀飞跑着躲开。

  如今,住宅小区模式逐渐取代了街坊式住区。不仅居住小区有大门、围墙,还要有安保监控,家家安有防盗门,邻居之间也很少串门聊天。

  我也早已搬离了东郊,住进了新模式的小区。论起对西安至深的情感当然非东郊街坊莫属。儿时没有围墙的街坊院落生活已深深刻在我的记忆之中,成为我人生中温暖而难忘的时光。感怀曾经没有围墙的街坊和那落入心灵深处的感动。就让文字记录那些曾经,让记忆和怀念书写永恒的温暖吧! □林园 2023年4月8日《西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