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最白眼狼的人是什么样子?
答:
解放前,爷爷救了一个快要冻死的乞丐,解放后,批斗大会上,这个乞丐头一个跳上来批斗我爷爷,多年的恩情却养了一个“白眼狼”。
我的太爷爷小时候在县城油坊当学徒,因为人勤快本份,后来,在油坊老板资助下,在我们村开了家油坊,到了我爷爷辈,家里已置下了近百亩良田,油坊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
爷爷除继承了太爷爷勤快实在的性格外,还是一个热情豪爽、善良大度的农村人。在东川道一带,虽然他很富有,但很少有人称他“王财东”,更多是被人称为“王善人”。
1942年冬天的一天,天冷得出奇,鹅毛般的大雪下个不停。爷爷提着大竹笼准备到麦场里弄点麦秸烧炕。快到麦秸垛时,他突然发现麦秸垛下面有个黑色的东西蜷缩在那儿,一动不动。
爷爷开始以为是一只狗卧在那儿,他大喊了几声,那个黑东西却不见动静。于是他便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仔细一看,啊,原来是一个人。
那人身上穿着一身破得不能再破的旧棉袄,露出的棉花絮子根本看不清原来的颜色。那人头朝着麦秸垛里边,头发足有半尺长,脏得像鸡窝一样。
这大冬天的,谁会跑到这儿来睡觉呢。爷爷本能地用脚踢了踢那个人,但没有一点儿反应。
难道这个人已经死了,想到这儿,爷爷急忙将那人的头扳了过来,手在那人乌黑的脸上一摸,凉得冻手,手指头在那人鼻子下面一放,嗯,好像还有气。
爷爷急忙脱下自己的羊皮大衣给盖上,再用手试了一下,感觉自己一个人好像也挪不动。于是也顾不上弄麦秸了,急忙跑回家,叫了个伙计来帮忙。
奶奶见爷爷去提麦秸好长时间,结果空手回来还把油坊的伙计叫走了,心里就嘀咕着,这是怎么了,弄个麦秸嘛,也不至于把伙计都叫去。
奶奶还正在嘀咕着呢,结果就听见门外爷爷大喊“老婆子,快来帮忙”。出了房门一看,爷爷和伙计架着一个“死人”回来了。刚准备问情况,爷爷却将那个人扶到了伙计们住的偏房去了,并大声地喊着,让奶奶烧点儿热水。
在爷爷奶奶几天的精心照料下,终于将那个人从生死线上救活了过来。
原来他叫张发财,是河南开封人,1942年,河南开封先是迎来了连续三个月的大旱,导致百姓颗粒无收,随后遮天蔽地的蝗虫又席卷而来。
这些可怜的河南人刚刚从战乱中摆脱出来,又要面对陷入被饿死的绝境,不得以百姓们只能吃掉赖以为生的耕牛,卖掉农具、土地,后来更是不得已而卖掉妻女,以求存活。
为了活命,他们沿着陇海线一路向西逃荒逃难。一段时期,西安道北,纺织城,还有铜川老市区、宝鸡老城区等,河南话几乎成了官话。
张发财就是随着逃荒的人群一路向西,到了西安后又沿着咸宋铁路一路向北,为了活命,他漫无目的地四处乞讨度日。
走到我们这儿时,遇上了鹅毛大雪,几天水米未进,又冷又饿,看到麦秸垛子,准备看里边有没有麦粒充饥,没有想到却晕了过去。幸亏遇到了我爷爷,才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过了几天,张发财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爷爷问了他的打算,他也没有个目的,爷爷说,那你干脆留在油坊当伙计吧。
就这样,张发财就成了我家油坊的一个伙计,农忙的时候,和其他油坊的伙计还有我家雇的长工、短工一块上地干活。
张发财长得人高马大,干活也不惜气力,跟油坊里的几个伙计关系处得也不错,有时讲一些开封的老故事,特别是包公断案、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杨家将天波府等故事,让那些伙计们都入了迷。
在那个昏暗无道的年代,许多时候,老百姓真的无理可讲。特别是对那些外来人,更没有人权可言。
1943年春天的一天,张发财和几个长工到村外的地里干活。刚出村口,突然遇到了几个国民党兵,本来相安无事,可他一句河南话让几个国民党兵给盯上了。
这群国民党兵也是欺软怕硬,抓本地人去当壮丁,害怕本地人联合起来揍他们,就专门抓这些外地口音的人。张发财一口地道的河南话,一下引起了这几个国民党的注意,于是把他围了起来,要抓壮丁。
张发财当然不答应了,然后又反抗了几下,结果被这群国民党兵给抓住,直接打倒在地,用枪托子打。其他几个长工见状,有人马上回来报告给了爷爷。
爷爷听了,这还了得。连忙一路小跑到了村口。
这时,他看了一下,发现有一个当兵的他认识。然后就有了主意。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准备把我这伙计打死吗?”他大喊一声。
那群国民党士兵正打得起劲,忽然听到这么一声,停了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
爷爷见这群国民党兵停了下来,马上对他认识的那个国民党兵说道“五子,你还认识我不,我是咱王村的。”
那个叫五子的国民党兵马上说“认识、认识,你不是咱们东川道的王善人嘛。”
五子说完,又对旁边那群国民党兵说道“算了吧,这老汉是咱东川道的王善人,县上长官见了都要让几分呢。既然这小伙子是老汉油坊的伙计,咱们就算了吧,抓谁不是抓,咱们换个地方抓丁就是了。”
听了这话,爷爷马上从兜里摸出十几块银元来,塞到五子手里,说道“各位老总辛苦了,五子请大家吃个点心、喝个茶去。”
几个国民党士兵一听,再看看有钱了,就走掉了。
一晃几年过去了,在爷爷的帮助下,张发财落户到了我们村,成了贫农王白劳的上门女婿。虽然他们租种着我们家的地,但爷爷也只是象征性地收点儿租子。毕竟都是一个王姓人。
解放后,我家被定成了地主,家里的油坊充了公,地也被全部分光分净了。爷爷辛辛苦苦一辈子积攒下的家业被分得一干二净。
家里那些伙计还有长工都分到了田地,他们有些人觉得爷爷辛苦一辈子,为人也善良,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可爷爷却说,钱没有了可以再挣,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新社会,他要做新人。
1966年,W革开始了,各生产队都要开展“斗地主、富农、忆苦思甜”活动。于是爷爷和奶奶便成了被批斗的对象。
“斗地主、斗富农”的整个过程主要分为划成分确定斗争对象、访苦、引苦、诉苦、算账等。
批斗会一开始,先由生产队长组织大家学习毛爷爷语录。接下来,就开始“斗地主、斗富农”。
这时爷爷便被五花大绑地押到会场上来。他面对社员90度鞠躬弯腰,不停地说着:“我有罪、我有罪,我自愿接受大家的批斗”。
因为他曾是我们东川道里有名的“王善人”,村里许多人都受到过他的恩,所以每次批斗时,那些社员或者长工都不愿意说爷爷的坏话。
结果,他们越是这样,批斗就越过不了关,本来半个小时的批斗会要开上个两三个小时才会结束。
这样批斗了几次后,批斗效果没有达到,还费时间。负责批斗的人很生气。
再次搞批斗会的时候,他大喊“张发财,你上来,你曾经在这个老家伙家里拉了多年长工,而且你丈人也是贫协主席,你来批斗。”
张发财一上来,就一脸悲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诉在我家当伙计、拉长工时受的罪,那一板一眼,一腔一调,让人一听,就能感觉到他在我家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好像真的是吃过比猪差,干得比驴多、起得比鸡早,活得比狗贱。
他用了短短十几分钟,就把我爷爷和奶奶说得简直和黄世仁一样。台下社员听着张发财的哭诉,心里都暗暗地骂着,这个“白眼狼”,当年王善人真的不应该救他一命,应该让他早早给冻死。
那天,因为张发财批斗的效果好,批斗会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后来,每每搞批斗会,批斗我爷爷奶奶,张发财总是冲到前面,狠狠地批斗爷爷奶奶一番,批斗会都会早早结束。而张发财也总是被社员骂作“白眼狼”。
十年浩劫终于结束了,我们村也迎来了改革开放。伯父和父亲等为爷爷过八十大寿,村里人几乎都来为这个曾经的地主“王善人”祝寿。张发财也在其中。
“你个白眼狼,王善人以前对你那么好,你在批斗会上把他骂成了什么,你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还有脸给他来祝寿。”一个和张发财曾经一起在我们家油坊当过伙计的人骂道。
“你们快别骂他了,你们发现没有,只有他批斗我时,让我在台上站的时间最少。他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变相地保护了我。这么多年真的委屈了他。”爷爷这番话,一下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是呀,这个看似“白眼狼”的作法,却地保护了爷爷。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白眼狼”虽然真的存在,但大多数人还是会知恩图报的。知恩图报是一种美德,只有拥有美德的人,才有资格享受更多的福气和好运。
对付忘恩负义白眼狼,我们一定要痛打之。对帮助过我们的人,我们一定要记在心上,好好珍惜,别伤害,别欺骗,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