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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笔下的孔乙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鲁迅要表达什么?

问:鲁迅笔下的孔乙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鲁迅要表达什么?

答:

【鲁迅研究类话题】

谢邀。这样问问题是好的,是具有精读习惯的。老一辈文学家艺术家,对于鲁迅的学习极其认真和刻苦,对于鲁迅的传承极其忠实和热忱;自然,一个阿Q,一个孔乙己,总是当作典型环境、典型人物,加以阅读欣赏和分析推荐的一一1945年从延安到东北后,文化教育工作部分主要就是组建文联、发行报刊、接管学校、整编教材一一同时在所到之处都成立鲁迅文艺研究会,吸收青少年们参加。这里,将我辑注《又然文存》发现的1948年9月李又然于东北大学讲鲁迅时的这一讲义转发,以飨读者。

鲁迅笔下的孔乙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鲁迅要表达什么?彦涵木刻作《高中文选》封面(合江省教育厅1946年10月1日于佳木斯市编订;其时,李又然化名李则蓝,最早为中共中央东北局派驻合江省文化工作领导小组成员、合江省立联合中学副校长,参与教材审定)。

李又然:《孔乙己》浅释初稿之一
鲁镇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铜钱,买一碗酒,——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碗要长到十文,——靠柜台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一文,还可以买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做下酒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荤菜,但这些顾客,多是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店里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
(《孔乙己》第一段)

鲁镇在绍兴,绍兴产酒,又好又多又便宜,因之人在鲁镇进酒店,虽则不比吉林人上江沿(不花钱),也还不算怎样的浪费和奢侈,有如绍兴妇女,穷苦买不起首饰的,头发上也能斜插几多清香玉色的兰花,增加女性侧面美,就因为这高洁的花在别处名贵之至,是一种盆景,供养在寝室和客厅(叫做“芝兰之事”)有的地方恐怕只能从国画和女子的名字上看见,可是在出西施的绍兴呢,这花竟像贫穷而美丽的姑娘,到处生长,把绍兴造成“芝兰之事”。

虽然如此,没有喝不醉的酒,也没有不要钱的酒店,而在旧社会一如在赌博场,你钱多能输地位高,钱少,别的东西就多了:困难多,麻烦多,越少越好的东西(譬如说忧愁)多,不要的东西偏有,一句话,种种不如意,——旧社会不合理。我们看,一样花钱买酒喝,一样的钱,有时做工换来的血汗钱,可是酒两样:你的酒里掌柜要潺水,因为你出不到十几文,喝也就只能靠柜外站着风里喝。只有长衫主顾才有资格踱进(被请进)店面隔壁的房间里,要酒又要菜,慢慢地坐着喝。

《孔乙己》第一段主要就是写这两种喝酒的人。他们身份不同,服装不同,喝酒的气派也截然不同。旧社会处处“夸耀”它,不平等。

两种喝酒的人喝酒的原因也两种。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累了,只花很少几个钱,买一碗酒,靠柜外站着休息一下,下午、明天甚至夜里在做工。他们休息也站着,是辛苦的,只喝一碗酒完全应该。(绍兴就不像烧酒,是温和的,酒量好的可以连喝几碗,可是做工的人穷,就只能喝一碗了。)他们之间也有剥削学徒和雇工的工头之类,但是剔开这些东西不算,绝大多数就都是名副其实的“短衣帮”一劳动者了。

穿长衫的先生们呢,喝酒是坐着的,不喝酒的时候大都也坐着,他们不做工,——这倒身份高架子大了,在旧社会。

他们坐酒店是消磨时间,无聊就聊天。“莫谈国事”——不问政治,便幸灾乐祸揭发他人的隐私。他们坐在酒店里面,对于酒店掌柜是可尊敬的重要人物;可是世界上的人并不都开酒店,于是他们,一到酒店门外大都就该是另外的人了,未必都还是可尊敬的,因为他们之中有正常职业的固然也有,也有酒店以外都值得尊敬的人,到底不是苍蝇,任何哪个都可以代表全体,但是他们之中更多的是寄生虫、破落户、地头蛇、自命清高的、凶险的催租者、帮闲的、奴隶总管、讼棍⋯⋯

《孔乙己》第一段写的就是这喝酒的两种人。靠柜外站着喝的短衣帮,这是一种;另一种:长衫顾客,——踱进饭店隔壁的房间里慢慢地坐着喝。

开头就写身份、服装都不同、喝酒气派也不同的两种人,是先造成显明对照,给读者深刻印象,好像喝酒的人就只有这两种了,不再有第三种,而后偏引出“站着喝酒、穿长衫的唯一的人”,让你从作品中看着他被哄堂大笑,要你在旧社会的现实中决定一种态度:到底参加这哄笑呢,还是同情怜悯他——你在周围看得见的孔乙己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不但鲁镇有,别处也有,甚至很多地方都有,至今还有,此地就有,所以孔乙己相同阿Q,也是典型!

先两种人对照,再两种人合起来一齐对照一个孔乙己;单独一个孔乙己又来对照两种人。——真是错综复杂其实简单明了:孔乙己是唯一孤独的多余的人。

他是短衣帮,因为也站着喝;可是穿长衫又不是短衣帮。不是短衣帮,穿长衫,那么是长衫主顾了,也实在是主顾,因为他也给钱,而且“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又明明是长衫,虽然“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但是这件长衫不阔绰,只能踱进破庙和坟墓,这个主顾永远站着喝,尽管品行最好也就不是长衫主顾了。

两种人里总得算一种,孔乙己到底算是哪一种?两种都是都不是,就只好算他“唯一的人”了。

通过孔乙己这个形象,伟大的鲁迅用他的剑似的笔刻画了已经死去和还在站着的孔乙己型的人群的无比的孤苦、寂寞、凄清;可怜又可笑,可笑更可怜⋯⋯

但愿这样的人不再生出来——假如天生有这样的人!但是他们也是旧社会罪恶环境所造成,所以我们必须改变这环境,铲除它所遗留给我们的一切罪恶,来建设新民主主义新中国!

鲁迅的笔是剑,他守护人民事业,寒光四射,最锋利,最冷;最冷,因为从炽烈的大火——最高、最深、最持久的热情中锤炼过来。

(假如我们不从这对人民事业最高、最深、最持久的热情中来学,只学那“冷”,错以为就是鲁迅笔法了,——假如不幸真这样,那么我们所能挥舞的将只是一支镀银的木剑。)

这个“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后来也慢慢地坐着喝过一次。

但是他这“坐着”是腿被丁举人打断了站不起来了,只能“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不是坐在店面隔壁的房间里,是坐在地下,——丁举人的凶狠抬举他,打断他的腿,给他安排好这个座位。

从此他就不再“站着”,可以“坐着”了,也能“慢慢地”了:“慢慢地”,“坐着用这手⋯⋯走去了”,而旁人还在说笑!

也不再喝酒,这个孔乙己!也不再“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什么都免得了了,因为“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而——“没有他,别人便也这么过”着说笑的日子!

鲁迅先生对孔乙己的同情是深的,他怜悯他是“唯一的人”,找不着任何一个朋友,连狗都没有跟着的;假如他也找着了同伴,那就只有拿根拐棍了。但是腿被丁举人打断,要使拐棍也不能了。在人里面,他每种都是都不是,“都是”因为他到底是人,至少喝酒也是人做的事情,腿被打断也是人受的耻辱和痛苦;但是他是“唯一的人”所以又“都不是”了。

他是“唯一的人”所以怜悯他,但是远比这怜悯更深更迫切的,是希望:请你不要随便取笑孔乙己这种人,这是一;二呢,但愿他是最后一个这样的“唯一的人”吧,——不但是鲁镇的唯一,而且在全国范围内范围外都唯一,不但过去而且永远唯一!

这该是鲁迅先生写孔乙己的动机吧?!

孔乙己!我们同情中否定你,否定中同情你,因为你们明明也是旧社会的牺牲品。——否定和同情也都为要更彻底急速地摧毁旧社会。而假如在新社会遇见你们我们还要造成条件,想种种办法来争取、团结、改造,而不是说笑⋯⋯

鲁迅笔下的孔乙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鲁迅要表达什么?

彦涵为《阿Q正传》《孔乙己》作插图。

鲁迅笔下的孔乙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鲁迅要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