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退休老人加入老年合唱团后才发现这是一个是非之地,怎么看待这个说法?
这个问题我很乐意来回答,因为我就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并不愉悦的经历。
也许你会觉得这句话有点绕,那是因为过程有些艰涩,但结果令人振奋。
其实在退休前几年,我就一直在关注着市里几大老年合唱团的动态,关注着他们排练的曲目;关注着他们比赛的成绩;特别是关注着他们招新的讯息。
这么一番关注下来,就发现其中的差异。
大多数合唱团属于水泊梁山式的民间组合,每个合唱团成员要交一定的年费,但他们一般都很活跃,除了正儿八经的合唱比赛外,什么形式的私人定制他们都能接受。比如奠基、开业、堂会、寿宴、周岁、满月、结婚、丧事,只要你肯出钱,他们就能唱。
尽管带有几分利益在里面,但合唱团的成员们,其唱功和适应能力却是其他合唱团无法相提并论的。
纵观全市几十家合唱团,只有两家貌似是官办的。
一家是市艺术传承中心合唱团,听起来就高、大、上,专业气息扑面而来。但通过侧面了解和看了招聘信息后,我却主动放弃了进这个团的想法。
一是每周两个下午的排练外,还要不定期地与艺术团进行磨合,加上还得回去做功课,我不想把老年生活完全被它绑架。
二是要随时准备跟随艺术团到全国各地,甚至出国演出,从他们近几年的获奖资料中就可看出其外出演出的频率有多高,休都退了没必要搞得如此紧张。
三是听说其培训老师艺术造诣高深的同时,其脾气和调子也是出奇的高。我倒也不是完全怕自己挨骂,而是我这脾气性格就看不得有人张狂,哪怕你有一肚子才华,但要先学会讲人话,到时候搞得不欢而散,倒不如何必当初。
最后我选择了另一家官办的合唱团,群众文化艺术馆老年合唱团。
群众文化艺术馆我曾经是将其作为一个景点来看待的,其建筑古朴而不失艺术的氛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当我第一次作为其合唱团的成员走进这座建筑时,我的内心是自豪飘逸的。
招新的几个人,先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后,我被分配到了男低音部,全团六十余人,每个声部也就十五个人左右。
排练刚开始,站在我身边一个看上去有七十多岁浑身干巴的老人,就冲着一个身材短小眼睛却很大,有点像只机器猫的老头说。“张部长,你负责安排一下今晚部里会餐迎新的事。”
那被叫作张部长的机器猫转身就向那干巴老头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牛团长的指示,本部长一定坚决彻底执行到位。”
张部长?部里会餐?牛团长?听了这些对话,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心里感觉这不像是进了合唱团,反而有种上山为匪的无奈。
接下来那机器猫就在切切私语地通知着男低声部的人员,指导老师几次停下来看着男低声部,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倒也没有进行指责。
一阵骚乱后,排练终于进入了正轨,今天排练的是现代京剧名曲【打虎上山】,看来排练得有些时间了,老队员们基本都能轻松驾驭,可对于我们这些新队员来说就是雾里看花云里雾里,但也不能呆站在那里,只能低声地跟着往前走。
大家正排在兴头上,突然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说过多少次了,排练的时候不要交头接耳,你们为什么就听不进去呢,不想练的就给我滚!“
这吼声着实吓了我一跳,侧头一看,正是那干巴老头牛团长。
在这温馨和谐的氛围之中,大家的心思都在排练之中,这声音是何等的刺耳令人惊愕。
可回想排练之初,牛团长在安排会餐的时候,几次打断排练的进程,他为什么不发声呢?
被迫中断了的排练,几分钟后又重新开始,但很明显远远没有之前那么顺畅和谐,看来被吓了一跳的人远远不只是我一个。
又排练了十几分钟,站在前排的那机器猫转过头来,用他那只看到眼白的大眼睛扫视了我们几位新手一圈。“你们几位不会唱就跟着哼哼,不要影响到我们老队员排练。”
机器猫站的位置本来就比我们低三十公分左右,再加上身材短小,他的脸几乎正与我的手在一个水平面上,我估计这一巴掌抡过去,能将他扇晕。
我忍了,初来乍到还是和为善。
磕磕绊绊地排练完,已是五点半,看着这两人的所作所为,我本不想去会什么餐,但禁不住那牛团长反复挽留。“虽然是AA制,但也体现了我们的诚意,大家聚一聚也好日后长相处啊。”
走了大概有一公里的路,终于来到一个深巷里的苍蝇饭馆,十五个成员加上他们呼朋唤友叫来几个人,坐了满满两大桌。
那机器猫将一瓶酒往靠窗的桌子上一放就发了话。“喝酒的坐这一桌,其他的坐那边去。”
我们新来的五位自然在那一桌坐了下来,就是想喝也不会去凑这份热闹。
大家坐定,菜就陆陆续续地上了桌,我本想吃两碗饭就迅速撒离,可这时那牛团长拿着一瓶二锅头就走了过来。“你们谁想喝酒,就报个数来,今天就我和张部长带了一瓶酒,光我们那桌就不够喝,但你们是新来的队员,我也得照顾照顾你们的情绪不是,来吧,谁想喝。”
这时那机器猫拿着一瓶三星的开口笑也凑了过来。“是啊,谁想喝就开口说话,我们这可是省口待客,尽地主之谊啊,哈哈哈——。”
这是显摆还是示威?
我早已是忍无可忍,但站起身来还是挤出几丝笑容。“两位高贵的团领导,我们这一桌就是一群饭桶,你们这如此高档的酒我们从来就没喝过,所以请让我们安心吃饭吧。”
听到我这话,大家都笑了起来,大多能听出这话中的讽刺带挖苦之意。
“不喝就算了。”牛团长有几分尴尬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可那机器猫却有几分脑残地开心笑了。“我这酒还真是高档酒?这可是女婿过年送给我的,据说要好几百呢。”
“哈哈哈——。”大家又笑了起来。
“老张啊,你这酒在超市也就卖二三十元一瓶,还真是高大上。”有人调侃道。
听到这话机器猫脸上可挂不住了,转身就冲着我吼道。“你什么意思啊,嫌我酒差是吧,有种你去买两瓶好酒给大家喝呀。”
在我心目中,享有如此一个美名的合唱团,竟然被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把持,真是让我颠倒三观。
我心中虽然是怒火中烧,但仍微笑着转身叫来了服务员。“请问你店里还有比这三星开口笑差一些的酒吗?给我来两瓶。”随手我就拿出手机准备付账。
服务员看了看机器猫手中的酒瓶。“这大瓶白酒我这里没有比这更差的了,但好的有很多。”
“别呀,要买就买更好的,大家说是不是。”机器猫一脸嘲讽地看着我,也有几个人跟着起哄。
我干脆拿过菜单,指着最贵的那个价格就说道。“就这个,来两瓶。”
那服务员一脸惊讶地说。“这可是高度剑南春,要四百八一瓶。”
我懒得跟她哆嗦,直接就转了九百六十元。
酒上来以后,我正准备伸手去开瓶,没想到坐在我对面的两位老队员一人拿过一瓶酒来说道。“来来来,我们借花献佛,为欢迎新队员的加入,大家都端起杯来。”
一圈下来,每人面前二两的酒杯就将两瓶剑南春分享到位,还有人有意调侃道。“这才是真正的名酒。”
原本沉寂的一桌人顿时活跃了起来,大家相互敬酒大声交流,那氛围就如同老友重逢。
而那一桌人坐在灰头土脸的牛团长和张部长面前,却一时风光不再,草草收场。有几位老队员吃完饭也走到我们这一桌前装着惊讶地问道。“原来你们都喝酒啊。”
这接二连三的打脸,也让牛团长和张部长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民怨。
饭后我才知道,团长是一位为人和善的男高音部的队员,而整个合唱团没有一位真正的群众艺术馆的工作人员,馆长只是挂了个名誉团长的虚职。
这所谓的牛团长,只是个副团长,是某企业退休的工人,虽已年过七旬,但看在他在团里混了十多年的份上,给他安排了这个毫无实权的职务,
。
转眼两个月过去,合唱团准备排练三首歌曲参加全市的老年合唱比赛。
那天男低音部被安排在另外一间教室分组排练,原本就是一首新曲子,大家都不熟悉,而且男低音部又分成了低音和次低音两个声部,所以整个声部又被分成了两块来排练,两位有经验的队员主动承担了组长的义务。
牛团长和张部长作为男低音部的两位队员,其演唱水平和乐理知识在老队员中算是最差的,甚至还不如我们这批一些新进的队员,你们应该跟着一起认真排练就是了。
而且这合唱排练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分分合合搞了几个来回,效果仍不理想,大家也是不得要领,心想磨合多了自然就会水到渠成。
可这两绞屎棍却在大家静心排练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就指责这个批评那个,气得那两个组长将歌谱一扔。“你俩行,你们来。”
我也是忍无可忍,收拾东西就往外走。
“你怎么走啊,还没排练完。”那机器猫追问道。
我懒得理他,继续往外走。
“你这种态度,我要开除你。”牛团长气急败坏地在我身后吼道。
“开除?好大的权力呀,你有这个权力吗?”我转身怒向着牛团长。
“我、我、我——。”牛团长一时语塞。
“我们不图权不图利,来这就是寻找一种爱好和娱乐的,可合唱团有你们这两个绞屎棍在,谁还安得下心来排练。你们俩也不回家照照镜子,何得何能,还真把这什么副团长和声部部长当回事啊,有你们俩在,不用开除了,我自己开除自己,不和你们玩了。”转身我就走出了教室。
我身后跟着也走出来七八个人,其中就包括那两位组长。
“真是忍了他们几年了,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三天后,我接到团长打来的电话,说是团里已不再设副团长一职,男声部群众艺术馆建议让我来担任部长一职。
我婉言拒绝了团长和群众艺术馆的好意,说是要去南海边养老。
这就是我在一个城市顶尖级老年合唱团的亲身感受,两年过去了,但我与其中很多队友仍保持着联系,据说是牛团长自被免职以后,就再也没来过合唱团。那张部长也不再敢用眼白瞧人,从此老老实实地排练,也许不仅仅是被免了部长那么简单。
真是应验了一句话: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江湖。
优秀作者:吴玉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