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六尺巷是怎么形成的?
安徽桐城有个张家可不得了,族人读书就跟玩似的,先后26位进士及第,享有“太子之师”、“父子宰相”、“三世得谥”、“六代翰林”的盛誉,说它是个名门望族都有点贬低了。
六尺巷的得名便这张家有关。
1、
官儿老了,就得告老还乡,回哪儿呢?当然是老家祖宅。
康熙时期,就规定了到京城以外任职的官员,除了携带兄弟、妻子外,还可以携带数量不等的“家人”,当然,这个家人可不是父母、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家眷亲戚,而是指家丁。
父母都呆在老家呢,一旦父母去世,甭管你是宰相还是七品芝麻官,都得回家守孝三年。
父母七十了,你是个独子,或者有个常年卧床的兄弟,准许你“回籍终养”,意思是让你辞官归家去照顾赡养父母。没官做还没退休工资拿,好多清官一脸泪水出北京,那可不是为舍不得皇上流的。
父母八十了,家中还有兄弟,行,也准你回家归养,三年还照拿工资,过了期限就得看后台够不够硬,能不能继续薅朝廷的羊毛。
“父母年七十以上,其子均出仕在外,户内别无丁次者。或有兄弟笃疾,不能侍奉者。或母老虽有兄弟,而同父异母者。皆准回籍终养。其父母年至八十以上,虽家有次丁,愿归养者,均不拘历俸三年之限。”
如此一看,官场那些贪权死赖着不走的官儿,其实怕的是卸任回家过苦日子。
解决“回籍终养”的方法貌似只有两条路。
在任前养肥了钱包,但有被抄家砍头的风险,这种人做到极致的代表就是和珅和大人。
还有一条路最好办,多生娃,兴盛家族,到时没有“终养”的负担,做官做到多大看本事。
家族兴盛,人口众多,所以老宅就得扩建,规模越大,说明这家的背景就越不简单。
在桐城,张家绝对是名门望族,在明朝时,曾祖张淳就已经是陕西布政使,传到张英这一代更不得了!
张英是文华殿大学士,官拜宰相,这可是清朝康熙年间的汉人宰相啊!
这含金量绝对的达到了9999克金。
六尺巷的故事就发生在张英身上。
2、
张家祖宅经历两朝发展,规模当然不小,由于家风纯正,乐善好施,在当地享有很高的声誉。
谁都知道这是当朝翰林院学士的祖屋,就连经过的闲人都倍有面子,茶余饭后成为吹嘘的本钱。
“走过张家,我就想吟诗一首,那可是读书人的气息,满满地灌了我一肚子。”
“仁兄不妨吟来听听。”
“路过张府天已黑,只闻三两读书声;清风送我归家去,可惜身非读书人。”
“拉倒你吧,慎言!”
张家的隔壁是吴家,祖宅的规模气势同样毫不逊色。
有人说吴家的先祖曾是某位皇妃的奶妈,在生前还曾与皇宫有过走动,如今也同样经过了两朝风雨,依然不改桐城名门世家的风范。
张、吴两家虽为邻居,平常却没什么往来。
朝廷最忌讳结党,这要走动起来,恐怕两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特别是在朝大官的老家,为了避嫌平常就连亲戚都少走动,所以不相往来的张、吴两家,双方的家丁比主人更了解对方主家多一点。
张吴两家经过数年来的各自扩建,也许是斗气所致,或许是往外扩张不便,宅子围墙间也就剩下不足一尺的距离,平常一下雨,对方檐角的雨水被风一吹便跨了墙,这让两家人心头都憋着一股火。
好在两家人都是大户人家,涵养极好,虽有怨气,也没人上门理论。
吴家因围墙年久,便招人开始了修缮。
眼见这不足一尺的距离,也行不了人,工匠偷懒也不重理基脚,擅自跨越了半尺距离直接起脚垒墙,围墙之间就只有了一指不到的距离。
张家的家丁看见,于是赶忙进府禀告了管家。
管家一看,这吴家也太欺负人了,当宰相家是摆设啊?于是带上家丁要去推了吴家新起的围墙。
工匠自然不愿,与张家人推推攘攘,吴家管家见了,也带人上前来问究竟。
这工匠也不敢说占了两宅的中线,事情露馅了,不但工钱拿不到,以后还有谁找他干活呀?只说张家仗势欺人,不准他们重新砌墙。
吴管家当然不干了,这墙砌不起来,遭了盗匪,主人怪罪起来,不是说他无能吗?
张管家与吴管家吵了起来,双方主家人知道了,自然都很生气,张家怪吴家不守规矩,吴家怪张家以势压人,于是便让各自的管家告到了衙门。
3、
知县一升堂,一看是张家与吴家起了冲突,当场就怕了。
当官的到了地方都得拜土地爷,不然一不小心得罪了地方上不显山露水的权贵,别说发财,连项上的玩意儿说不定都保不住,他可是知道这两家的世家底细。
不管他判谁输赢,那都是他的错,必然得罪另一方。
如果不接这案子,那就是他的失职和无能。
流年不利,瘟神到我家,知县的心中比黄连还苦。
知县赶紧用眼光向师爷求救。
师爷一见是这两尊菩萨干架,他也没招,宁愿得罪知县也不敢得罪这两家啊,干脆眼观鼻、鼻观心没了动静。
知县一见,傻眼了。
心一狠,把惊堂木一拍,刚说出“堂下”两字,白眼儿一翻,口吐白沫,晕倒在案上。
师爷赶紧上前探视,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后背,一番动作后,知县总算回了呼吸。
知县目光呆滞,坐也坐不稳,扶也扶不正,师爷只好前去对张管家与吴管家说道:“这知县老爷旧病复发,一时半会也没法审案,大伙儿先回去吧。”
吴管家闻言眉毛一挑道:“我不动工,府里遭了贼,算你的?”
师爷苦笑一声道:“老爷这样子还怎么审案?如果胡乱结案,将来也做不得数,这样,你们先回去,今晚我派衙役去守着,成不?”
张管家冷哼了一声,回去跟主人禀报去了。
吴管家也无计可施,恨恨地看了傻子一般的知县,怒气冲冲也回去了。
知县还傻坐着呢。
“老爷,行了,都走了。”
眼神儿一拧,知县拔腿就跑去了后堂,次日开始称病不出。
张家与吴家见知县这草包称病,便又告到了知府那儿。
知府自然也病了。
4、
张家人虽然没有嚣张跋扈的作风,但作为宰相的老家人,多少还是有些优越感的,如今被人欺上门来,连知府都回避了不敢审,自然心有怨气,干脆写信将实情告知张英,并请张英做主给知府发函,还张家一个公正。
吴家人也没闲着,也写信求助。
过了几日,张家人接到了张英的回信。
全府上下都以为有了张英的支持,那么这事儿就算结了,且不说偏袒,只要审理公正,起码张家也不会吃亏。
就连张家家丁面上都浮出了一种自得的神色。
张家家主坐在堂上,当众拆开了信,初一看,眉头紧锁,很快又舒展开了,然后吩咐管家把府上所有的人都召集了过来。
等人齐了,张家家主将信纸递给站在旁边的一个白衣少年郎。
“衡臣,你来读。”
张廷玉看了一眼信纸,有些意外,看了一眼爷爷,随后一声清脆的朗诵声在张府响起。
“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张府的人愣住了,家丁和丫环们也愣住了,即便读书少的人,也大概知道这浅显诗词的意思,那是不与吴家争。
长城还在,可秦始皇早就不知道去哪儿打酱油去了,这就是物是人非的道理,人争一口气,但不是斗气,礼让于人,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老爷的学问果然好高。
每个人都在心里又念了一两遍。
张廷玉眼望京城方向,眼神终于凝固,小小拳头握起,剧烈起伏的胸膛开始平息。
家主张秉彝欣慰地点了点头。
次日,张家家丁忙疯了,把吴府的人吓了一大跳,拿起扫把、棍子准备与张家大干一架,哪知道张家把自家的围墙拆了!
随后退开三尺重新起地基,开始砌墙脚。
吴家家主看了,叹息了一口气,召集来家人,将从家丁口中听来的诗念了一遍,然后一言不发走了。
随后,吴家推倒了新基脚,也退后三尺,重砌围墙。
张府与吴府围墙之间便形成了宽六尺距离的巷子。
张家人修完墙以后,又开始铺设巷子的路面,包括整个6尺的地面。
吴家则从府后地段开始铺设,最后完工时,张家人与吴家人相视一笑。
随后立了块石碑,碑上刻下了浅显易懂的诗词。
“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从此,此地兴起了礼让之风,民风纯正,后来张吴两家各在巷道两端立下石牌坊,牌坊上刻着“礼让”二字,以警醒后人。
这便是安徽桐城市文城西路六尺巷的来历。
矗立在历史的风雨下永远不倒的不是长城,也不是围墙,而是传统的文化精神,是人与人处世之道——谦和礼让。人心本善,但在利益面前斗气容易失衡而变得浮躁易怒冲动,即使没酿成大错的后果,也会伤了情谊毁了初心,成为寡道者。图一时之利,惹下无尽风波,还不如各自退让一步,化干戈为玉帛。“让他三尺”的相处之道,我觉得其目的不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是要传承“谦和礼让”、“以和为贵”的精神,只有把力气用在了一块儿,才能推动历史的发展,成为潮流的弄潮儿。(图片均来自网络)
优秀作者:西游梦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