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世录7章讲解十四万(启世录文化创意有限公司)
启世录第36回：醉生梦死
回家的路上，三个特警谁也没有说话，都在脑子里回想着刚刚和许浒的交集，那不是一般的对话，更谈不上审问，而是抛开了各自的身份，回归到了一个共同的起点，那就是他们各自不同的喜怒哀乐，甚至各自不同的对生与死的感念，其实差别并不大。
周可欣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队长、李同，我有一个感念，这次和许浒的接触，我的有些想法变了，我在学校时教的那些犯罪心理学，有很大一部分是和现实对应不上的。”
正在开车的李同也说：“是的，你说的有道理，要是按老观念的说法，许浒算是条汉子。”
“他也不是醉生梦死的那种人。”周可欣有些感慨。
徐列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瞟了一眼周可欣，又把烟放了回去。他这个小动作周可欣的余光已经察觉到了，但她不像别的女子那样说几句客套话，那不是她的风格，抽烟就是不好，她就是不喜欢，她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没什么不好。
徐列阳长吁了一口气，像是想吐出胸中的郁闷，他悠悠地说：“李同的评价有道理，许浒是条汉子，我觉得他也没有醉生梦死，起码来说，他今天讲的都是心里话，有的话让我心里感到震动，我觉得我们虽然把他抓了，可我们还算不得是一个真正的胜利者。”
“说实话，这些年，枪贩、毒贩我们没少抓，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敢动真的，敢拼命，抓这些人其实并不容易，抓住以后我们和他们也没有太多可说的话，把背景基本弄清楚了然后就往上送，这么多年，就像流水线一样，真的有些无聊。”
“可是这次抓许浒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们的每一步几乎都被他闪躲了过去，而且这其中的原因还是他自己今天告诉我们的，你们说，如果他自己不透露，那我们也许就会被永远蒙在鼓里。”
李同和周可欣都没说话，他们觉得队长今天的情绪有些异于平日。
“令我触动最大的就是抓捕许浒那天，眼看着破门锤瞬间就要把门撞开，我想象的就是枪声大作，血肉横飞，要按照许浒的性格，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我们也都愣住了，举着枪有些不知所措，就像一组雕塑，看着对面坐在沙发上的许浒，原本狂跳的心脏一下就放缓了。”李同有些面带兴奋。
周可欣的情绪也有些被感染，她在冲进屋子之前脑子里想象的也是血肉横飞。
“你们想的都没错，抓捕的过程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一切都没变，可是许浒变了，所有的人都没想到，许浒变了，紧跟着，后面的一切就都改变了。”
“包括我们的命运和这个案子的走向，是吧队长？”周可欣有些激动。
“你说的没错，这导致了我们甚至可以和许浒心平气和地探讨一些东西，我当警察这么多年，这种情形是极少见的。”
“队长，这些天其实我一直有一些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徐列阳点了一下头：“好，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说吧。”
周可欣笑了笑，她拢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我先说说许浒的思维脉络，再试着讲讲您的，有不对的地方，李同也帮着纠正。”
“我对许浒的认知，除了吴天桂，绝大多数是来自周丹，这就要回溯到我们上次到邯郸去抓许浒，许浒溜走以后，我们把希望都寄托到了周丹身上，之后又把劝导周丹的任务交给了我。我有些为难，我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周丹又是一个诚实、单纯的人，我不想用谎言掏出她的真话，虽然为了破案，我们可以考虑那种“绿色谎言”，但我觉得我不能这样做，这是不是有些卑劣的成分？”
“真正让周丹醒悟的是我们请来的那位吸毒的女子，她一下就明白了许浒的身份，她想死，但让我拦住了，她交出了许浒在北京的住址，但是我看出来了，她和许浒是一对生死鸳鸯，她很清楚，不交出地址，许浒还会经营老本行，还会让更多的人染上毒瘾，这让她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可是交出地址，警察就会按图索骥，抓住许浒，她就将痛失挚爱……”
“这话怎么说？我好像没听明白。”徐列阳问道。
“好，那我就再解释一下，得知许浒是个毒贩，这对周丹是致命的打击，但是她很清楚，只要警察按图索骥到了魏公庄，许浒那么精明的人，他当然明白警察手里的地址是周丹给的，他和周丹有过同生共死的誓言，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自己已经万念俱灰，所以生与死对他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明白了，所以他放弃了抵抗，选择了死。不过他的选择让我们的队员 避开了流血和伤亡，以他的身手 ，我们会付出代价的，这我很清楚。”徐列阳有些感慨。
李同放慢了车速，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轮胎压在路面上的“沙沙”声和不远处传来的狗叫声，李同有些戏虐地说：“夜深人静，三个特警全神贯注地在探讨案子和有关生死的理念，这对我来说可是头一次，也是无法忘记的一次。”周可欣淡淡地回了一句：“人类所有的长进，大多数都来自于自己的对手甚至是敌人。”
李同点点头：“有一种论点，是说女性的思维有的时候比男人还要缜密，不过你真的想到了我们的前面，你刚才说你有两个问题要剖析，现在对许浒的剖析已经完成了，我倒想听听你的下一个，有一句话我很同意，警察不是机器，这样的警察我宁肯不做。”
周可欣用异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说：“那好，我就说说看。我要说的是，对许浒的感觉和认知，队长前前后后是完全不一样的，正像刚才你的一句话：警察不是机器。
这句话我听不少人在不同场合说过，许浒这个案子，肯定比刘招华的案子小，但是这案子的内涵和发人深省的地方要比刘招华的案子更多，它涉及情感、人性、社会、体制、生死，所以我看得出来，在抓住许浒之后的这一段时间，队长的内心深处经历了煎熬，这些过程，用你的话说，女人在某些方面比男人更缜密，所以我会比你想的更多一些 ，一言以代之，其实就是一句话：惺惺相惜。”
李同“啊”了一声，他显然完全没想到。
周可欣看了一眼徐列阳然后接着说：“队长，你不介意吧？好，那我就班门弄斧了。我之所以会体察到你内心的前后变化，是因为我对许浒和周丹也抱有一定的同情，在冲进许浒的那间屋子之前，我想象的是我这次肯定非死即伤，但结果却完全出人预料，像许浒这种重量级的毒贩，遇到警察来抓捕，往往是拼死一个少一个，甚至会动用爆炸物，这种情况我也听说过，确实非常惨烈。”
说到这里时她摇摇头，眼圈也有些发红，她闭上眼睛沉吟了几秒钟，然后接着说道：“不好意思，有些动感情了。许浒和周丹的感情显然是那些外表光鲜但内心龌龊的君子和淑女们无法比拟的，周丹把许浒的地址交给了我们，他们的结局 就一定是共赴黄泉，假如跳出这个案子，我会为他们悲伤，但现在不行，我毕竟还是个特警。”
徐列阳舒展开紧锁的眉头插了一句：“你最后一句说得对，我有同感，但是我仍然要说，即使我们是被有些人看成机器的警察，对于周丹和许浒，或者说对他们的结局，我们仍然有权利为他们伤感，一句话，我们都是人，我们没有什么借口把自己打造成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你对周丹做工作的时候，有几句话我意外地听到了，就是这一句：“周丹你一定要活下去。”
前边开车的李同像是被自己呛了一下，猛然咳嗽起来，他没明白，周丹没有违法也没有犯罪，周可欣却为什么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像是对他的回应，徐列阳又接着说：“我当时就知道了，周丹太了解许浒了，也太 了解自己了 ，这真像动物界里有些动物那样，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不会再活下去 了。但是我有好多天都没有弄明白，许浒最终束手就擒，最主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周丹对自己的出卖，让许浒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罪大恶极，弄明白了自己已经不配活在世上，更不配把别人也搭上，这是渐悟，还是顿悟？这已经都不重要了，关键是，我们躲过了一劫，我们队员的父母、妻儿老小躲过了一劫，这就叫：善莫大焉，。”
“所以你不想让他去死，你想拉他一把，是不是队长？”
对于周可欣的追问，徐列阳没有回答，他让李同把车停在路边，自己下车点燃了一只烟，李同和周可欣也下了车。春夏之交的田野，另有一种不同于其他季节的味道，似乎是在昭示着万物对生命的渴望，周可欣打破沉默，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在询问：“许浒他不怕死吗？”
“怕，但是他的心已经死了，你说的对，我是想拉他一把，但是你们可能都没有观察到，刚才我们和他谈话的时候，他的那种决心赴死的神情，我本来还想动员他将功折罪，甚至想让他提供刘招华的有关信息，但是我最终也没有把话说出口，我知道没有可能了。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一篇文章，其中有一句话“盗亦有道”，是说强盗也有他们的道德标准，这句话，有一定道理，走到这一步，也算是许浒的宿命罢。”
回家以后，周可欣感到真的累了，在看守所讯问许浒的时候，她做了大量的笔录，而且，按照队长的吩咐，她也要参与到讯问中来，这对她来讲都不是轻松的事情，所以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倒头睡下了
她的觉睡得并不踏实，几个零零散散的梦几乎充斥了她余下不多的几个小时，梦中有一个情节是询问结束后，老莫准备把许浒带回号房，戴着脚镣的许浒突然慢慢转回身，然后双膝跪地，向着邯郸方向连叩了三个响头，虽然是在梦中，但那留在许浒脑门上的带血的印痕却让周可欣清晰可见。
周可欣一个翻身醒了。
过了好一段时间，她才意识到刚才的场景只是一个梦，虽然这个梦只是自己编织的，但是它又这么真实，这使她有了一种预感：许浒是在向周丹诀别！
她用被子蒙住了头，她觉得自己已经被一个事实缠住了——周丹毕竟是把许浒的地址交给了她，那她又算什么呢？
正当她的脑子还有些混浊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是一条信息：可欣，我猜你已经回来了，我很想见你，我们那个院长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真的是越来越坏了，用一句话形容，就是醉生梦死、荒淫无度。
周可欣回了一句：好的，我今天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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