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遇见你再遇见你请你别说你好(我想再遇见你,遇见你的歌是什么字)
我想再遇见你
《癌》
他离开这个世界的前七十二个小时,我去看他,过完春节整一个月,但他才回来,才回来他一直想回来的地方。
他的小孙子出生一个月,也是整一个月。
那天是清晨,阳光穿过榆树叶,照亮所有灰尘,照到泥土的路上,照在石头上。光辉就是这样,不在乎这是几光年。它会缺席,会被遮挡,会被遗忘,但它不会迟到,不会对灰暗松懈,让清晨暗淡。可是,他不是光,我也不是。
他的嘴唇打颤,舌头反复泯湿嘴唇,但就是喝不下水;两个眼皮迟钝,鱼尾纹告诉我他老了,但决不是老成这个样子。
见我来了,他使劲睁大眼睛,又一次泯湿嘴唇,指着衣服架子上他那件中山装。我顺着他的意思,从衣服架上取下来,他“迅速”翻过衣服,从胸前的左边口袋里取出钱包。钱包鼓鼓的,里面全是一百块的人民币,大约有两千块。因为老家小孩多,尽管我也是十几岁的少年,但他知道,尤其是当时的他知道,我还是个孩子,特别特别小的孩子。他把二百块钱塞到我手里,那是春节一个月后我收到的压岁钱,我没有推辞,没有欣喜,没有表情,却是最重要的一次新年礼物,因为重要的东西都会承载很多意义,悲伤,或是告别。
他的手颤抖,被动的颤抖。“好好念书,你听话,把你奶奶照顾好。”所有泪珠汇成一颗玻璃珠,挂在我的眼睑,我不敢必要,我怕挤出这颗水珠,我怕水珠掉在他的手上,灼伤他的肌肤,刺痛他的知觉。
我强忍着,他也强忍着。
他回来了,我见到了,看他盯着天花板,听他吃力的拉长呼吸,看他一遍又一遍泯湿嘴唇,上下眼皮从不曾闭合,也不曾张开。
再见的时候是四天以后,我用另一用姿势,用另一种角度,看躺在另一个地方的他,他的脸被遮住,七窍全部被封锁,裹上厚厚的大衣,以及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靴子。
被遮在白色的布后边,不是那种雪白的布,二十布有灰尘,不能让人透过看到其他的东西,任何东西。
水珠有出现在我的眼睑,不止一颗,我的眼眶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他们涌出,一颗,一串,这次我多想能够淌在他的手上,灼伤他的肌肤,刺痛他的知觉,他缩回手。可他被裹得严严实实。
后来我的头上缠上那样的白布,装进同样颜色的三角形。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甚至是那天躺在另一个地方的他。
奶奶从小就给我说他的苦最多,两个儿子都出息了,能享福了。是的,能享福了。
作者:陈末
因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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