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显魂第五回(罗成显魂书)
罗成显魂 第五回
第五回夫人正在伤心哭,忽然罗春转回程。披头赤足身穿孝,夫人一见着一惊。登时就把罗春问:你今如何这样行?你同老爷一路去,如何一人转回程?罗春见问嚎啕哭:主母在上听原因。可恨三王那个贼,暗生诡计害父亲。害死父亲明关地,儿奔尸首转回程。夫人听说这句话,顿时撞死地埃尘。两个丫头忙扶起,可怜哭得好伤心。声声只把夫君喊,老爷夫君叫几声。
罗春又献灵牌子,犹如钢刀刺在心。手捧灵牌高声哭,哭声我夫痛伤心。短命儿夫丢了我,叫我如何不伤心。哭得我夫慢慢走,等等与我一路行。罗春又来双膝跪,献出马上血书文。夫人接过血书看,好似钢刀刺在心。我夫受了千般苦,只为江山把命倾。哭得嘶声并哑气,哪个听见不伤心?奴今不愿在世上,要到阴司会夫君。不言夫人伤心哭,上房惊动老安人。
太太一见知道了,犹如提在冷水中。秦氏老母嚎啕哭,痛哭孩子小罗成。太太也把血书看,书中言语痛伤心。说的尽是伤心话,看不尽的苦中情。太太观看灵牌子,娇儿心肝叫几声:
儿,为娘只生你一个,叫娘终身靠何人。儿,只看守得天开眼,岂知今日两离分。儿,你把你父送下土,把娘丢在九霄云。儿,你为哪些伤心事,为的哪些不气平。儿,为的哪些田和地,为的哪些骨肉亲。儿,如今生死不见面,我到哪里会你身。儿,只等你今来送我,谁知反送我儿身。儿,只望天长并地久,岂知青春送残身。儿,黄梅不落青梅落,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可怜只生你一人,就是十个也伤心。儿,自从为娘生下你,犹如得了宝和珍。儿,好似鱼儿吞钩死,气坏谋财把钓人。儿,好似风筝断了线,狂风吹去不见人。儿,好似雨落水中泡,顿时散消影无踪。儿,好比过桥抽了板,开船不顾岸上人。儿,埋怨苍天无道理,不该降下短命人。儿,埋怨十殿阎罗君,埋怨判官乱拿人。儿,埋怨堂上宗和祖,如何不保后代人。儿,埋怨为娘寿高了,折到后人把命倾。儿,老娘怎不替儿死,留我娇儿定乾坤。儿,怎不为人在世上,怎不管你家事情。儿,怎不端娘茶和饭,怎不问娘安和宁。儿,怎不来把花来看,怎不抱你小娇生。儿,怎不死你六旬母,何不留儿坐江山。儿,留娘在世逗人笑,说我无福老贱人。儿,为娘哭到几时止,何日丢得你当身。
太太哭得如酒醉,哭得两眼不认人。哭得四方愁云起,哭得日月不分明。哭得两眼生血滴,哭得鬼神不安宁。哭得深山并田野,哭得行人止步听。不表太太伤心哭,又表庄氏少夫人。思想我夫恩情重,手捧灵牌哭夫君。
夫,我想你去时,辞别堂上六旬母,说的言语痛人心。夫,我想你去时,平白说些断头话,到今寂冥不见人。夫,我想你去时,热热闹闹兴人马,今日灵牌转回程。夫,我想你去时,旗号闪闪遮日月,无有夫君真容颜。夫,我想你去时,掌了你的白龙马,威威武武吓煞人。夫,我想你去时,英雄猛勇今何在?出阵威风哪边存?夫,我想你不来,堂上奉你六旬母,每每朝朝奉母亲。夫,我想你再不,来同你妻把房进,怀抱娇儿笑吟吟。夫,我想你不来,二人挽手归罗帐,鸳鸯枕上叙寒情。夫,我想你不来,秋千架上贪玩耍,荷花池中照影形。夫,我想你不来,书房同把棋儿下,水阁凉亭散精神。夫,我想你不来,合手打掌哈哈笑,两手搭肩月下行。夫,我想你不来,绿秋亭上同饮酒,醉得东倒西歪人。夫,我想你不来,粉妆台上同打扮,纯铜明镜比容貌。夫,我想你不来,绣房内面同行坐,说些古来道些今。夫,我想你不来,隔壁左右时常坐,半夜三更叫开门。夫,我想你不来,五凤楼前会朋友,式燕且喜饮杯巡。夫,我想你不来,金銮殿上朝天子,白玉陛前面圣君。夫,我想你不来,苦竹林中三救主,日锁五龙进朝廷。夫,我想你不来,瓦岗寨上兴人马,教场之中点三军。夫,我想你不来,骑马提枪安天下,南征北讨定乾坤。夫,我想你不来,世上争名并夺利,何不隐名去埋姓?夫,我想你不来,闲时与奴同同坐,说些家务话儿听。夫,我想你不来,与奴说些知心话,吃点瓜子与花生。
夫,你看那些英雄将,都在朝中做公卿。夫,想你英雄归何处,不到朝中伴圣君。夫,你也本是英雄将,如何舍得把命倾?夫,十三岁上行聘礼,十五娶奴到罗门。夫,我到你家几年整,将将快活几年春。夫,十六岁生罗通子,未曾停留半时辰。夫,不是这里兴人马,就是那里动刀兵。夫,只望夫妻同到老,谁知半路两离分。夫,狠心抛别六旬母,狠心又丢你罗通。夫,抛别你妻犹自可,丢下老幼靠何人?夫,又丢罗通方三岁,何日望得他成人?夫,你今正好成大业,如何一旦命归阴?夫,也是前世少修积,十九岁上守孤灯。夫,前世烧了断头香,今世夫妻不久长。妻,半路就把空房守,无底船儿怎能行?夫,你我这等恩和爱,如何舍得两离分?夫,想你一时都难舍,为何一去不回程?夫,虽然你死不打紧,进退两难害我身。夫,今后为你同相会,不知何日又相怜。
夫人哭得如酒醉,哭得天昏地也昏。哭得乌鸦停了翅,飞的喜鹊也伤心。哭得行人止住步,哪个不是泪淋淋?哭得燕儿停招翅,过往神人也寒心。哭得旁人伤心泪,铁石人儿也泪淋。众人一齐都来劝,劝解夫人保精神:老爷已经身亡故,哭死不能再复生。也是老爷大限到,都是由命不由人。众人劝尽言和语,夫人不听半毫分。众人一起劝不住,不觉两边也泪淋。哭的老爷英雄汉,如何死到明关城?老爷一死不打紧,一家老幼谁看存?
不表众人伤心哭,又表丫头使女们。十二家人也来哭,十二使女大放声。个个都把老爷哭,哭的老爷大恩人。有赏有罚仁义主,并不欺压我们身。老爷在日几多好,四季衣服色色新。老爷今日身死了,谁人安置我们身?家人使女哭未止,罗春旁边哭沉沉。声声只把老爷哭,苦命父亲叫几声:去时大小多热闹,归家只有我一人。老爷不把中堂坐,不来管理家事情。叫我怎把家事管,少爷无知怎理论?丢下兄弟无人抚,谁个送他习五经?何人传他军情事?哪个告他武艺能?何不早早归家转,依然教训为儿身。
罗春哭到伤心处,又表三岁小罗通。听得母亲嚎啕哭,住乳不吃侧耳听。听母哭的言和语,眼泪汪汪不做声。虽然未哭言和语,声音有些伤人心。娘也哭来儿也哭,哭得一家好伤心。夫人怕骇罗通子,将乳抵在口中存。三岁孩儿死了父,叫奴怎不疼伤心?好比小羊落虎口,丢了母子受苦辛。奴家好比鸳鸯鸟,被人拆散两离分。三王害死我夫主,血海怨仇何日伸?几时望得儿长大?几时为娘放宽心?几时把书读好了?几时提笔点头名?几时与父报仇恨?几时捉贼点天灯?几时老王崩了骂?几时新主登龙位?几时秦王开金口?几时封我一满门?罗家世代忠良将,岂知处治我一人!
夫人正在伤心哭,不觉红日落西沉。丫头就把银灯点,夫人移步进房门。含泪就在牙床坐,不觉谯搂起了更。一更就把苍天骂,埋怨苍天不公平:生就生个长命汉,短命何必降下生?盘古寿年八百岁,祸害享寿千年春。背时也有千年寿,灵天钢极亘古今。为何独生我夫主,只有二十单三春?寿岁不能比盘古,就比颜子也甘心。老天何必不生下,免得夫妻难舍情。老天既然生下了,就该夫妻百年春。一双夫妻来分散,犹如孤雁失了群。奴家不愿在世上,要到阴司会夫君。哀告十殿阎罗主,等我与夫一同行。阴司不多我一鬼,阳世岂少我一人?这是老天无眼力,南北二处不太平。
夫人正把苍天怨,忽然谯楼起二更。二更又把爹娘怨,埋怨爹娘二大人:各庙烧香求儿女,无非求儿接后根。哥哥朝中一品职,兄弟学中攻书文。单生贱命裙钗女,十九岁上守孤灯。我娘当日生下我,何不当初水一盆?操心费力来抚养,空养女儿枉费心。请了叔宝把媒做,说起罗家有名人。足下只生罗成子,聪明伶俐无比论。无故听了叔宝话,把奴许配罗家门。择得吉日行聘礼,十五岁到罗家门。只望夫妻同到老,做个天长地久人。说是前世未修到,今生夫妻不久长。不受罗家茶和礼,免得忧愁我当身。当时也是奴的错,怎不削发去修行?万般父母来做主,奴家怎敢不依从?无奈只是奴的命,想是当时错定婚。左思右想无可奈,想我进退两无门。
夫人正把爹娘怨,移星转斗到三更。三更又把三王怨,埋怨三王贼子身:朝廷哪些亏负你?无故起了不良心。害死我夫不要紧,我主江山不太平。枉做唐王亲生子,哪时父王放在心?私通外国将人害,欺君压臣罪非轻。可恨三王狠心贼,没了功劳暗害人。萧何律上说得有,王子犯法庶民同。为王不遵朝廷法,还想天下得太平?今生作恶来生受,远在儿孙近在身。莫说上天无报应,十年之内得分明。可惜奴是裙钗女,只可说来不可行。我儿罗通长大了,把你煞油点天灯。倘若我是男子汉,扒你皮来抽你筋。
夫人正把三王怨,不觉谯楼起四更。四更又把唐王怨,埋怨唐王无道君:聪明正直为天子,赏善罚恶你一人。你儿是个狠心贼,为何把印挂他身?他把帅印掌在手,出阵任他乱胡行。黄道不许兴人马,黑道就要领三军。夺了明关是哪个?杀敌贼子是何人?不发兵马和粮草,每日安坐在营中。埋没功劳真可恨,害了忠臣欺了君。留他奸臣有何用?吃人老虎害人精!武松养虎曾何用?虎大伤人可是真。王把奸贼来杀死,祭我夫君安我心。
夫人正把唐王怨,谯楼之上打五更。五更又把儿父怨,埋怨儿父罗官人:何不当初读书文,读书到底有黄金。要到马上为好汉,南征北讨有何名?争的江山皇王受,苦只苦的你一人。想你出阵多威武,今日死在明关城。十大功劳沉海底,可叹忠孝两不全。当日不听我的话,今日才见假和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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