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29岁的时候，陆游参考了一场特殊的考试。

这考试的名头，美其名曰“锁厅试”。

锁厅试？

顾名思义，似乎这考试极为严格，关门闭户，好像是表明只允许考生一人在应试的地方闪转腾挪。

准确地说，是在一方小小的试卷上闪转腾挪。

然而，事实又如何呢？

锁厅试的真相，“严格”果然“严格”，然而这严格与考试时的监管无关，而只限制考试者的身份。

是的，它的大门，只向官宦子弟和宗室后裔开放。

此锁厅非彼锁厅。

原来，锁厅真正的含义，不是严格，而是限定资格。

某种意义上，锁厅考试基本上等同于内部考试。

既然是内部考试，会出现内部规则，也就见怪不怪了。

比如，在陆游参加的这次锁厅考试中，秦桧的孙子，早已被内定为第一。

才华横溢的陆游，在此会和朝中最有权势的奸臣产生冲突，注定无可避免。

驿站外的梅花，不仅仅是梅花，更无疑是陆游本人高洁人格的化身：

《卜算子》

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图：古老的驿站

一、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这株梅花，是株野梅。

何谓野梅？

野梅者，自生自落，无人看管，无人照顾，无人遮蔽是也。

驿外，还是断桥。

为什么是断桥呢？

断桥，说明此路不通，就算偶尔有人看到了野梅盛放的美丽，想要近前欣赏一二，也会苦于无路可走，最终只能悻悻作罢。

所以，野梅被人发现并被欣赏的所有可能，在此都被断绝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野梅，无疑是寂寞的。

寂寞地生长，寂寞地绽放，又寂寞地凋谢。

如果真能如此，似乎除了寂寞，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老天偏要和这株野梅过不去，把它扔在野地里不算，连它想要安安静静地开个花露个脸，都不肯让其如愿。

看吧看吧，就在这野梅盛放之时，风，来了，雨，来了。

风狂，雨骤。

凄寒的黄昏中，这样的光景，野梅如何能消受得了呢？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野梅注定的命运吗？

不，并不是。

生长在驿外断桥边是事实，寂寞开无主是事实，黄昏独自愁是事实，更著风和雨也是事实。

可所有的这些事实，是旁观者对野梅的解读。

在野梅自己心中，情况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或者说，《卜算子》的上片，不过是描述了野梅的外境，至于内境如何，还需要野梅自己一一道来。

图：独自美丽的梅花

二、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既然是梅花，自然是要在冬天盛开的。

所以，梅花不和春天里那些姹紫嫣红的花花草草争艳，确实是事实。

花团锦簇美则美亦，可惜，这样的美，不过是外人眼中的美。

论到那些花儿，有谁会知道，为了彼此争奇斗艳，它们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着妒火中烧？

梅花当然是不屑加入其中的，它宁肯寂寞地开着，享受无人观赏的美丽。

那是只属于梅花自己的美丽。

然而，这便是野梅所有的心思吗？

当然不是。

对于野梅来说，它走得更远，更彻底。

不单是不和春天林林总总的其它花儿争奇斗艳，就连梅花家族中其它的梅花，它也一并隔绝了。

因为，它是野梅，它是一株野梅。

不出现在任何一片梅丛中。

世间所有的花儿，包括所有其它的梅花，都和它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它的美丽，因而可以真正独立。

不需要和任何花儿去比较，包括和它同类的其它梅花。

在无人之地，它盛开了。

在无人之地，它凋零了。

哪怕是不正常的凋零，比如，遭受风吹雨打后的凋零，可是，那又怎么样？

就像它独自盛开只美丽着自己的美丽一样，就算它突遇变故凋零，也无妨它的美丽本身。

因为，就算零乱成泥，它仍然是梅花，其心不改，其香如故。

这，是属于野梅的执着，更是源乎野梅的本性。

图：红落

结语

野梅的外境和内境，有着天壤之别。

就外境而言，旁人只看到野梅的寂寞和凄惨境遇，并心生悲悯之情，可是在内境而论，梅花却从始至终都是自由自在的。

既不抱怨，也不遗憾，更不悲戚。

梅花便梅花，野梅便野梅。

那又如何？

生在尘世间，开在冬天里，艳在无人处。

就算无人可见无人可知无人可嗅，也无妨这一株野梅的幽香沁脾。

花开盛艳花易残

谁在拨琴弦啊

情到深处人易散

独自唱离歌啊

……

时光一别经年

从不曾忘旧容颜

梅香一缕清浅

仿佛故人梦中相见

毛不易、周深联袂吟唱的《梅香如故》中，梅香固然是真香，但却仅仅是勾起陈年旧事的陪衬，若有若无地在多年后被人幽幽寻见，而在陆游的《卜算子》中，这一株野梅，却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哪怕命运赋予它配角到不能再配角的位置，但是这一株梅香，依然如故。

这，才是真正的梅香如故。

野梅与否，风雨与否，零落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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