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乡吾土的意思(吾乡吾民是什么)

导语：吾乡吾土之五，放鹰

故土虽不能说是穷乡僻壤，但离最近的集镇也有十里以上，离县城三十多里，更不要说离大城市和那些皇城根了。不要小看这二三十里路，在男耕女织的时代，已经是一个足够让很多人一生都走不出去的距离了。

虽然远离热闹的集镇，没有城市人玩猫玩狗和琴棋书画的雅兴，但也有自己的一套娱乐方式，当然，这些娱乐都与黄土地息息相关。不说别的，就说玩鸟，老家的老年人就有玩鹌鹑、玩白燕、玩斑鸠等，而咱今天好说的，是要比这些都高大上的玩鹰。如果说上面那些还是真正的玩，农村人玩鹰，除了喜好，还有生产工具的意义在里面。大多数玩鹰的人，都是把鹰当成抓野兔的工具，无论是自己吃肉，还是卖钱，玩鹰都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娱乐意义。

都鹌鹑一直到现在，还是老家有些老人的玩趣。

鹰是鸟中勇士，桀骜又高傲，也正是这样，玩鹰也不是一个轻松活儿。在老家，留根是方圆出了名的玩鹰高手。可惜的是，留根已经在五年前离开人世。但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很多快乐都是与留根相关联的。

刚刚被捉到的鹰，野性十足，玩鹰人要做的，一是要把鹰的野性磨平，二是要保持鹰的战斗力。要做到这两方面绝不是容易的事儿。熬鹰，是人与鹰心理、身体较量的一个过程。而留根熬鹰，自有他的绝招。

老家多数人熬鹰用的是绳子，而留根用的是一截滑溜溜的木棒，那木棒久经手磨油浸，光滑的连苍蝇都会打滑。每当捕捉到野鹰，留根就会到自家一个废弃不用的土坯房里，用被子把窗户捂得严严实实，用两根绳子把那光滑的木棒吊在房梁上，一头用绳子拴住牵在手里，然后把鹰放在木棒上，在鹰的面前点燃煤油灯，就这样，熬鹰就开始了。开始鹰还不安分的乱动，慢慢累了就消停了，这时才是真正考验熬鹰人的时候，从这时候开始，熬鹰人就要密切观察鹰的反应，不能让鹰睡觉。一旦看到鹰要打盹，就要拉动手里的绳子，让鹰不能站稳。并且让鹰一直盯着灯光。说是熬鹰，其实何尝不是鹰熬人。一般来说，从野鹰到熬成，一般的鹰要两天左右，有些鹰甚至要三天甚至更多时间，往往一个鹰熬成，熬鹰人也是满眼红丝憔悴不堪。熬鹰，说白了就是在鹰面前建立权威。

玩鹰，曾经是那个时代玩的一个境界。

熬鹰只是第一步。一只合格的鹰，熬成之后还需要驯化。驯鹰，要先和它建立感情。起初，留根会用兔子肉、鸡肉喂它，消除敌意。接下来就是真正的驯化了。

留根驯鹰的方法是控制尾巴。鹰的尾巴在捕猎时很重要，包括方向掌握、调节起飞等，都是靠尾巴的羽毛进行掌控。留根用细绳把鹰的尾巴羽毛一根一根连起来，松紧度全靠多年的经验。这样就可以控制鹰了，然后在一个场地里开始训练鹰进行捕猎，直到把鹰驯化的捕捉到猎物不吃，才算合格。在这个过程中，还要适时对鹰的尾巴进行放松。下一步，就是要让鹰听人指挥，最后的结果，就是在屋里放上肉，或者驯鹰人手里拿上肉招鹰来吃，如果鹰过来，那就算成功了。

跟着留根去放鹰，一直是儿时最快乐的记忆。

放鹰的季节，一般都是晚秋早春和冬，秋收之后，田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或者冬季乃至早春，田中的麦子还没长起来，一望无际的豫东平原，是放鹰的好时节。

一旦决定要去放鹰，在放鹰的前一天晚上，留根会给鹰进行刮油。刮油是一个耐心细致的活，其实也算是熬鹰的一部分。留根先把麻皮打成指甲大小的结，掰开鹰的嘴塞进鹰的肚子。这个麻团的功效有两个，一是阻碍鹰吸收先前吃的肉，并加快排空先前吃进去的东西；二是麻团会把鹰肚子里的油水、脂肪之类的东西刮出来，让鹰保持饥饿的状态，同时减少体内脂肪的堆积。塞进鹰肚子里的麻团，要在放鹰出发前，让鹰甩出来。这样，折腾了一晚没有休息的鹰，肚子里空空的，饥饿让它精神抖擞，捕猎欲望满满。

带着狗围猎兔子，是那个年代农村儿童最快乐的时光

留根放鹰，总有一帮七八十来岁的孩子相随，一是孩子感觉好玩，二是留根也需要孩子协助溜地，把隐藏的野兔等猎物赶出来。

吃过早饭，留根一只胳膊上架着带上眼罩的鹰，身后跟着一帮跃跃欲试的孩子，孩子的身边往往带着几条窜前窜后的狗，一个气势强大的放鹰队伍就这样出发了。每当想到这一桥段，我总情不自禁的想起东坡的那首词，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我们这一群人，虽然没有锦帽貂裘，只有破衣烂衫，也没有千骑卷平冈的威风，但牵黄擎苍的闹腾气势，和苏老夫子还是有的一拼。

不同的时节放鹰，各有不同的视觉香色。与大多数孩子贪玩的性情相比，我更喜欢品位那种不一样的视觉味觉感受。秋季刚刚收过庄稼的地里，麦苗还没出齐，黄是此时的主色调，黄土地、黄秸秆，加上变黄的树叶；早春则是绿，在遍田野麦苗的衬映下，光秃秃的树枝的萧杀也减弱了不少。冬季的雪后，无垠的皑皑白雪，间或露出一堆暗绿，那一定是放鹰人重点关照的目标。

不管节令怎么不同，放鹰都是孩子们的节日。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带着三五只狗，跟在留根的身后，向着村庄外的田野开拔。到了地里，更是想放开缰绳的野马，六七个孩子加上三五只狗，就可以在一个几十米的切面上对野兔形成一个拉网式的清查。

晚秋早春和冬季，麦苗还没拔节抽穗，是围猎的最佳季节。

一旦有野兔受惊逃跑，那就是放鹰最精彩的时刻。地上几条狗会对兔子发起围攻，但他们的主要工作主要是主攻，毕竟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一般的狗对兔子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也也就是老家为何有“狗撵兔让八步”的说法。此时留根就会打开鹰的眼罩，一手用手示意，然后胳膊一送，那鹰就腾空而起，稍一调整，就会进入攻击状态，从空中对野兔发起致命攻击。鹰击兔翻，夹杂着赶上来的狗在旁边的呜呜威慑，构成了一幅农闲围猎图。当然，野兔最后进入留根背着的袋子，孩子、狗重整出发，开始围猎下一个目标。如果运气好的话，一天可以逮十来个兔子。当然，鹰有时也会有点小情绪，抓住兔子，不是在那等着主人，而是飞到了树上。此时就是显示玩鹰人真正本领的时候了，留根一般的做法，是吹着口哨，手里拿着兔肉，一般这时候的鹰都会乖乖的飞回留根的胳膊上。

一天的围猎下来，虽然一个个疲惫不堪，但也是最兴奋的时刻。留根会在家里收拾一天的收获，把兔皮剥下来晾晒，至于肉，给鹰留点，再拿出一部分犒劳我们这些孩子，其他的卤好，拿到集镇上售卖。那几年，留根就是靠着这一手玩鹰的好手艺，成为村里生活的比较滋润的人。

到了八九十年代，田里的野兔越来越少，一般一天只能收获四五个甚至更少了，加上留根的年龄也越来越大，玩鹰放鹰，已经成为回忆儿时幸福的元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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