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身披犀甲，终为鬼雄——《国殇》中的甲胄与悲壮

战争的核心目标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古代战争，用矛用盾：矛是进攻的，为了消灭敌人；盾是防御的，为了保存自己。”——毛泽东《论持久战》

上篇中我们着重介绍了“消灭敌人”的大杀器——战车，及其使用方法。在这一篇中，笔者仍旧立足于屈原的伟大诗篇《国殇》，聚焦于保护战士免受伤害的甲胄，看看这种以防御为目的的装备是如何在战场上发挥功效的。

皮甲的出现

自然界中很多动物都有鳞片、硬甲之类保护自己的外壳，不知人类是否从中受了启发，开始制造能够自我保护的东西。甲倒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目前还没有一个统一的结论，但可以推断的是，人们在频繁而漫长的战争中，开始思考如何防护身躯，甲胄和盾牌就是这个时期的产物。

最原始形态的甲胄，是简陋而粗糙的，使用的也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材料，比如藤木或者动物皮革。结构也很简单，以20世纪还保留的一些原始皮甲为例，选择一整块牛皮，在顶端开个领孔让人的头能穿过去，勉强挡一下胸、背和颈部就算完成任务了。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战争经验的累积，为了抗衡杀伤力更强的武器，人们自然而然地对甲胄进行改良：选择更优质的原材料，运用更先进的制造工艺，从此进入真正的皮甲时代（从已知的考古材料中，我们发现殷商、西周直到春秋战国，都是以皮甲为主的时期）。

“操吴戈兮披犀甲”，《国殇》中的犀甲是怎样的？

制造甲胄的皮革一般是牛皮，更好的则是犀牛的皮革（更坚硬厚实）。工匠们不再整片使用，而是把犀牛皮裁剪成较小的甲片再编缀成一幅完成的皮甲。借助湖北随州曾侯乙墓出土的皮甲实物，我们得以复原出东周时期的完整皮甲。

一般来说，一幅全甲由身甲、甲裙和甲袖组成。其中身甲由胸甲、背甲、肩片等二十片甲片编成，最上缘连接竖起的高领（防护颈部），最下缘缀上甲裙，两肩拼接完全对称的一双甲袖。对应不同部位的甲片形状大小各有特点，主要呈长方形或者近等腰梯形，且表面都有髹漆（绝大多数为黑色）。

这种皮甲的设计有四大特点：

第一，甲裙部分所用甲片上窄下宽，上下纵联，因此整个甲裙上小下大逐渐变宽松，方便士兵下半身有大幅度动作；第二，甲片用丝带或细皮条编缀，因此局部都可以活动，不会限制关节的弯曲和扭转；第三，袖部的甲片宽度自肩开始逐渐变小，形成一个可以伸缩的袖筒，和现代卫衣衣袖类似，袖口收紧但不束缚，可自由上下移动；第四，皮胄（头盔）由18片甲片编成而非一体成型，有胄脊（在头顶正中呈脊梁型）和顿项（垂缘，可护颈），另有颌下束带可以打结固定，增强稳定性。

复原示意图

据《考工记》所载，先秦时期不但已有专门制造皮甲的工匠——函人；也有规范的式样（每个甲片什么尺寸，多少个甲片连在一起，怎么连）；更总结出了原材料坚韧程度与甲片长度及使用年限的规律（“犀甲，七属，寿百年；兕甲，六属，寿二百年；合甲（双层皮革），五属，寿三百年。”由此可知，当时皮甲制作的技艺已经相当成熟了。

除了人甲，驾车的辕马也有皮马甲保护。曾侯乙墓中出土了不少马甲的皮甲片，据随葬逐渐所记，当时马甲多种多样，除了护住马儿身体，甚至还有能让马耳伸出和眼睛透出的胄（也称面帘），表面有突出的花纹，还有红漆彩绘，极为精美。

曾侯乙墓出土的皮马胄（面帘）

皮马胄上的纹饰

屈原在《国殇》中层层推进，字字泣血地向我们勾勒了一场血战。何为国殇？“殇”本意指未成年即死去的人或在外死去的人，“国殇”说的就是那些为国战死沙场无法还乡的人。秦楚之战，是战国时期著名的战争。秦国经变法而迅速强生，成为超级大国，楚国全力抗衡，但屡战屡败，其中丹阳、蓝田一役，楚国八万雄兵无一幸免，后楚怀王被软禁直到客死他乡。《国殇》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创作的，也是一首为了祭奠那些为国捐躯的英勇将士而作的挽歌。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手持吴戈身披犀甲，战车交错刀剑相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旌旗蔽日敌众如云，飞箭交坠战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敌军侵犯行列阵地，左骖死去右马受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两轮深陷绊住四马，将举鼓槌猛击战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天昏地暗神灵发怒 ，全军将士捐躯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将士们一去永不返，迷漫平原路途遥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佩剑挟弓争战沙场，首身分离雄心不屈。）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勇敢顽强而又英武，刚强坚毅不可凌辱。）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人虽死神灵终不泯，魂魄不愧鬼中雄英。）

虽然楚国倾颓，最终为秦所灭，但中华民族保家卫国，抵御侵略的勇气和决心传承了下来，那样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英勇和无悔伴随着一代代后起者奔赴疆场，永远捍卫着国家的完整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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